林娥怔愣许久,这时才冲出来,“慧娘,我同你去玉堂春,我识得几个字,最会招待客人……”
“不行!”冯蕴抢在文慧开口前,淡淡道:“你们几位,我另有重任。”
林娥心里凉丝丝的,又恨又气。
她不相信冯十二会大发善心,也像对文慧那样给自己委派个差事,于是委婉地道:
“妾与慧娘一样,都是从玉堂春出来的,最明白这个行当……”
“不劳烦林姬了,往后玉堂春不卖色艺,只卖厨艺和才艺。”
冯蕴一句话不轻不重,把个林娥臊得脸颊通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那,那妾等做什么?”
冯蕴抬眼看她,笑得随和。
“明日去了,你就知道了。”
—
当天晚上,冯蕴没吃夜食就睡下了。
半夜里,长门院里火光大炽。
韩阿婆匆匆撩帐子进去,看到冯蕴坐在床上,大汗淋漓,身子不停地颤抖,好像受了什么惊吓,心疼坏了……
“这是怎么了?魇住了?”
冯蕴恍恍惚惚地抬头看她,好像没回神,“阿婆?”
“唉!”韩阿婆坐下来,轻抚冯蕴的后背,“看十二娘不肯跟将军,老仆就知道,你心里还装着那个人……”
冯蕴皱眉,“哪个人?”
韩阿婆看着她,欲言又止,“方才老仆听见,十二娘在唤………萧郎……一声声的唤……那哭得呀,摧心摧肝的,揪得人哟。”
萧郎吗?冯蕴脸色煞白。
韩阿婆看她不言语,直叹气,“十二娘这心思呀,老仆都明白,可咱们要往前看……你是从晋军营地出来的,即便清清白白……”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忍心,打住话题。
“陈夫人存心要把莹娘许配萧郎君,你大伯也不是公允的家主,说不定这时,人家已经成事了……十二娘啊,冯家咱们是回不去了,忘掉萧郎吧,安心跟着裴将军……”
冯蕴垂眸,重新躺回榻上,“阿婆去歇吧。”
韩阿婆幽幽一叹。
也不知十二娘遭了多少罪,才磨成这样一副心性。
明明有心事,也不肯再说了。
等韩阿婆离开,冯蕴又把鳌崽抱过来,搂入怀里摸头安慰。
“崽方才是不是吓坏了?不要怕,那是梦,只是梦而已……姐姐不会再让人伤我,也不会再让人伤害我的鳌崽。”
鳌崽伸出舌头舔她的脸,冯蕴温柔地摸它的肚皮。
“你说,他们真的成事了吗?”
“快立秋了,快了吧。”
—
黎明时分,信州城。
冯敬廷在睡梦里,被冯莹的叫声惊醒。
弃城而去后,他不敢回齐都台城,暂居继子温行溯在信州抚军的宅子。
这座宅子没有太守府宽敞,院落相邻,一墙之隔,冯莹的叫声在夜里十分清晰。
陈氏比他先起来,摸着衣裳叫仆妇掌灯。
“阿莹近来是怎么回事,夜不安宁……”
说着她嗔怨地瞄一眼冯敬廷,“那萧三也不给个痛快话!你个当爹的也不上心……”
又道:“眼下阿蕴是不行了,不能让阿莹也空等吧。咱们幺房,被长房压一头就算了,二房三房哪个不欺到头上?亏你还是嫡出,要是婚事砸了,你丢得起这个人,我陈家可丢不起……”
“唉,我何尝不急?”冯敬廷迟疑着坐起来,“可我刚丢了城,竟陵王也正枕戈待旦,哪顾得上儿女私情?我儿还需等待……”
“等等等,就知道等,我看你就是窝囊。前怕狼后怕虎!”
“你……”冯敬廷想发火,看陈氏发怒,又歇了声。
“真是妇人之见。这桩婚事,不是小儿女嫁娶那么简单。你不要操心了,他大伯自会安排……”
“你和老大,全没有让我省心的。”
冯敬廷让妻子说得头痛,“别顾着说我,去看看阿莹吧,小姑子没经过事,从安渡出来受到惊吓难免会害怕,多哄慰片刻。”
陈氏红着眼嗯一声,“阿莹可怜,都要委屈死了……”
冯敬廷轻拍她的后背,眼神有短暂的飘忽。
说到可怜,他不敢去想那个被他送入敌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