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点了点头,『恐怕如此。不过,我等亦可以通过其人,知晓幽北曹军安排动向……』
……
夏侯尚将自个摊成了个煎饼。
翻来,翻过去。
自己没说什么错话罢?
当然,夏侯尚也清楚,眼下并不能算是脱离了危险,因为在初期,大家都还客气着,等到消息确定之后,才是最终能够确定安全与否的关键。
夏侯尚哪里也没有去,就是关着门,待在临时的住所之中,不仅是他,连带着他的手下也都是如此。如今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一点也不平静,夏侯尚也知道,周边可能有无数的眼珠子盯着这里,这种无声的较量,有时候比激烈的正面冲突还要危险。
焦虑自然也有,不安也在所难免,但是有时候夏侯尚也只能是安慰自己,毕竟谋事在入,成事在夭,若是天佑大汉,天佑丞相,自然是无往而不利。
至于天不佑的话……
天不佑了,那还做什么?
所以夏侯尚倒也吃得下,睡得香,在某个方面来说,确实挺符合真心投诚的状态。
简称『摆烂』。
这或许就是曹纯觉得夏侯尚确实合适做这样一个角色的原因。
赵云在北域都护府之中究竟怎样,是不是依旧作为核心的存在,将是曹军下一步策略的重要信息,但是想要获取这个信息不能太急,若是急切的打听什么,恐怕就会暴露了自己。
夏侯尚清楚,他诈降的理由也不算是多么的充分,但是就像是曹纯和他商议的那样,即便是不充分,又是如何?
只要是个在政治上还算是正常的人,都会善待夏侯尚。至少吃喝用度什么的,不会有意刁难他,就算是猜测夏侯尚是诈降,也不会直接戳穿。就算是要杀,也是要等到骠骑大将军从西域归来,亦或是从西域发来指令,否则擅自处理降将,随意坑杀,真就当自己是『白起』在世了?
夏侯尚在辛毗面前,有意提起白起,隐隐约约也就有这么一个意思。
不过很快,事情就有了变化。
在百无聊赖的过了两天之后,第三天的傍晚的时候,在夏侯尚居住的院子之外,忽然有了一些嘈杂之声,有两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兵卒相互唾骂,引发口角,进而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咣咣铛铛的打成一团。
夏侯尚等人正闲得蛋疼,便是纷纷凑到了围墙下侧耳倾听……
看热闹么,即便是看不到,也可以听一听。
就像是后世里面鸽子笼,隔壁公母鸽子咕咕咕吵架,其他鸽子笼里面的鸽子顿时就安静下来,歪着脖子倾听一样。
煎饼侠夏侯尚也从屋内走了出来,一样歪着脖子倾听。
院外传来的对骂和殴打声,因为人员混杂,并且间隔着围墙,再加上一些口音上的差异,声音多少有些失真,使得夏侯尚等人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有几个词却让夏侯尚心中一跳!
『都护被贬?』
『猖狂不了几日……』
『冬日……』
『回不来了……』
『长安述职?』
『……』
夏侯尚心中顿时就有些七上八下。
原先还发愁说没有情报来源,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获取情报,结果就这么直接送到了耳朵边上?
围墙之外的叫骂和斗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引来了督军的注意,吹着哨子就来了,又是一阵喝骂。
夏侯尚立刻对着手下几个人做了个手势,然后一帮人蹑手蹑脚离开了围墙之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果然片刻之后,便是有人敲响了夏侯尚的院门。
来人装作是询问夏侯尚等人是否有什么需要的样子,但是夏侯尚知道这是来查看动静的……
随着那人离开,夏侯尚也陷入了沉思。
正常来说,三天已经算是一个最大的限度了。按照道理来说,怎么都应该让他见一见北域都护府主要的负责人赵云了,除非赵云真的不在北域!
如此说来,方才夏侯尚听到的那些墙角,是真的?
细细想想似乎也确实有几分的道理,毕竟冬日不利于征战,那么趁这个时间窗口期,调整人事什么的,也比较不容易有什么问题。要是让夏侯尚自己来选,多半也是会选这个时间点,所以这个就很合理。
其次,西域都护出了事情,都护权柄过大,不利于制衡,所以在东汉末期,都护就变成了长史,后来干脆连长史都没有了,除了东汉自身国力衰竭之外,其中多少也有这方面顾虑。骠骑当下西域叛乱,不得不亲征西域,亡羊补牢之下对于北域做出一定的限制,似乎也是很合理。
再次,夏侯尚以自己在幽北的经验来判断,赵云在北域之中,肯定会有心向赵云一方,当然也会有对于赵云态度冷淡的一方,这是难以避免的,所以当赵云出现了一些问题的时候,树倒猢狲散或是幸灾乐祸什么的,不也是很合理的事情么?
综合以上的情况来看,再加上来检查夏侯尚院落的那个人谨慎小心的样子,夏侯尚心中就已经对于这个消息信了一个七八成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剩下如何确定方才的那些人,是真的无意泄露,还是有意到了墙外再来打架。此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曹纯会不会按照计划,在约定的时间给夏侯尚找到一个传递消息的机会……
……
渔阳城。
曹纯杀气腾腾的站在城门楼之上,而在城垛之处,夏侯尚留在渔阳之处的家眷都被按倒在地,哭喊不已。
辛评有些忐忑的看着,『子和将军,如此一来……这些人……』
辛评觉得曹纯做得有些不地道。这明明是曹纯和夏侯尚商议的,让夏侯尚诈降,结果曹纯回到了渔阳之后,等夏侯尚出逃投降到了北域的消息传递回来之后,便是立刻下令让人将夏侯尚在渔阳的家眷仆从什么的全数都抓捕了起来。
光抓起来,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毕竟演戏么,大家都知道是多少要装一下,走点心,否则光是站在那边念一二三四五,还不如那个画像摆在那边就成了,还省事。
因此最开始的时候,辛评也没有说什么,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让辛评多少有些觉得不是很妥当了,曹纯竟然要杀这些夏侯尚的家眷和仆从!
当然,夏侯尚的大部分的家眷,并不是在渔阳。夏侯尚老家不是渔阳,所以在渔阳的不过是养的小妾,还有一些侍奉的下人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太重要的人,可是不管怎么说,人死了就不能复生。若是夏侯尚真的是叛逃了,那么杀这些人倒也不算是什么。
至于什么投降了还要宽恕家眷,以彰显仁德什么的,那仅仅是对于力战而不殆者才有的优待条款,一般的叛逃者,像是夏侯尚这样连打都没打,直接『叛逃』到了北域的,斩杀其家眷,以儆效尤也是很合理的。
只不过……
合理归合理,曹纯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啊!
辛评虽然不知道曹纯究竟是和夏侯尚怎么商议的,但是多少也能猜出一两分来,比如兄弟啊,比如亲属啊,比如大义啊,比如社稷啊等等,但是像是曹纯这样,才说了兄弟情,大家一起赚功勋,然后转头就让兄弟小妾掉脑袋的,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有些掉人品。
曹纯显然觉得自己这么做没问题。
面对辛评的疑惑,曹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不如此行事,如何能让北域都护府相信?想必伯仁也能知晓某得难处……今日不杀伯仁家眷,明日或就是伯仁因此而死……这轻重之别,某就只能是做此恶人了……』
辛评看了几眼曹纯,沉默了一下,也不在劝说什么。
曹纯这么说,似乎也没错,不过要是能将嘴角的笑意再遮掩一下,那就更好了。
辛评琢磨着,这是不是曹纯和夏侯尚原本就有些不对付,现在趁着机会让夏侯尚吃一个哑巴亏?
不过,曹纯就不担心万一……
辛评转头看向了城墙城垛之处,心中琢磨着,罢了,这些人也算不上什么正经家眷,最多就是个小妾……
损失一个小妾,换取功名,也是很合理的。
夏侯尚应该是可以理解罢?
鼓声隆隆,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刀光闪烁,人头抛飞,旋转着砸落在渔阳城下,鲜血喷涂在了城墙之上,晕染出大片的印迹,似乎预示着什么不祥征兆……
曹纯的声音滚滚划过,『此便为叛贼下场!来人!将人头匣之,送往常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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