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风雪交集而下,劈天盖地一般。
在常山之中,赵云皱着眉头看着图舆。尽管现在北域都护之中骠骑军马可以说是比较强大的,但是周围的制肘仍在,让他不能放开手脚,将北域大漠的资源全部利用起来,全数投入到一个方面的战斗上。
自从骠骑改动了图舆和沙盘的标准之后,几乎所有统兵将领都喜欢上了新式的图舆和沙盘。
这种俯瞰山川河流的角度,或许能够提供出一些类似于『上帝视角』的感觉,但是如果说真就以为看个图舆就成为了上帝……
赵云一项都很谨慎。
这种谨慎不仅仅是在作战方面,在其他的方面上也是如此。
夏侯尚即便是掏心掏肺的表示可以打渔阳,长安的庞统也给了赵云便宜行事的指令,但赵云依旧很谨慎的思索着。
因为北域之地,威胁不仅仅只有渔阳一处。
甚至有些威胁,就连赵云也无能为力……
比如北域的天寒地冻。
赵云等人在之前巡查各地哨所营寨的时候发现,虽然说先期往大漠之中延伸的这些哨所营寨确实是已经站住了跟脚,但是想要继续往大漠之中发展就碰上了无形的瓶颈。
继续往大漠之中延伸,也就从人和人之间的矛盾争斗,变成了人和自然的抗争,而在这样的抗争之下,人力无疑是渺小的。大漠之中并没有什么土地的限制,似乎可以随意的寻找地方建立军寨,但是建立容易,维护困难,尤其是在严冬风雪之下,有一些军寨已经出现了人员被冻死的报告。
北方大漠之中的寒冷,似乎一年比一年来得更严重。
那些不明身份的胡人现在也基本上查清楚了。
是鲜卑人。
坚昆人和柔然人也在对抗大漠之中的风雪,对于这些外来的胡人,基本上都是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只要这些胡人不来侵扰他们,他们也不会有意针对。
虽然这使得北域都护府颇为被动,但是也说明了即便是坚昆柔然等部落靠近了汉地,依旧是保持着一些胡人游牧的传统习惯,并不是说改就能够改得过来的。
『夏侯近日,可有什么举动?』赵云问道。
辛毗在一旁说道:『并无异常。夏侯一直都待在院内,连其护卫都没有出门。』
『嗯。』赵云点了点头。
夏侯尚现在表现得很老实,并不能代表就一定值得相信。
或许是夏侯尚已经完成了任务,不需要冒险了呢?
至于完成的是什么任务?不就是上缴了一份渔阳周边的布防图么?
这既可以是夏侯尚的功劳,也可能是夏侯尚送上的带毒的饵料。
想要破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动那个可能有问题的饵料,而是从周边下手。
比如说那些突然出现的鲜卑人。
就算是曹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提前布置了这些胡人……
倒不是赵云看不起曹纯,而是赵云和这些鲜卑人,乌桓人交过手,赵云太清楚了解这些大漠深处的胡人情况了。无组织,无纪律,在某些危急情况下会联合在一起,但是稍微宽松一些,便是立刻会因为利益不均闹腾起来。
之所以一直以来都没被大汉征服,并不是这些当下这些胡人有多么了不起,而是大汉对于北漠的影响,依旧停留在有限的层面上。
这个有限,是自然的限制。
自从赵云到了北域之后,除了他自己是强横有力的骑将之外,他的麾下都可以说是猛将,尤其是好战的甘风,更是强悍敢战,其下的重甲骑兵,基本上没有任何胡人能够正面扛得住甘风的一轮冲锋。
坚固的铁甲,在对抗胡人之中无往不利,但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若是应对不当,就能将甘风的重骑兵冻成一个个的冰坨……
而且大漠实在是太大了,胡人也是有马的,所以一旦前方战事不对劲,这些胡人就四散而逃,极难清剿干净。匈奴被打跑了,鲜卑也被拆散了,可是北漠之地,依旧还有匈奴,还有鲜卑,甚至还有春秋战国时期的北狄和羌戎。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即便是赵云也没办法说彻底解决这些问题,就像是华夏炎黄二帝打赢了,但是蛮尤依旧逃到了南越,其后裔依旧让孙十万头疼不已一样。
所以,在鲜卑之中,就算拓跋被打废了,步度根打杀了,轲比能被打跑了,可是依旧有鲜卑人,以及在辽东以北大漠深处,还有乌桓人,丁零人,高车人等等。
『此类都为小种之部,人数并不多……』张郃禀报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不过……轲比能原本也是小种鲜卑……』
赵云点了点头。
他明白张郃的意思。
虽然现在打败了轲比能,可是谁又能够保证没有下一个的柯比能?
同时窜入了辽东的乌桓部落,似乎也迎来了恢复和发展。
楼班和难楼死后,乌桓似乎是落入了一个名叫骨进的人手中。其自称乌桓王。他与其他乌桓部落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的松散联盟,号称有二十七万人,数目有零有整,但是很显然只是号称,十几个部落还是有的,也表明了乌桓人有重新聚合的趋势。
『北漠风雪增大……』赵云在图舆上方伸手示意,『便是将这些胡人汇集而至……』
狗急了都跳墙,何况是人?
这些被风雪逼迫得南下寻找活路的胡人,虽然说装备上是远远落后于汉人,但是破坏力却不容小觑,若是真的被侵袭到了汉地之中,真就像是蝗虫过境一般。
『乌桓,鲜卑……』赵云沉吟着,『若是再加上……』
辛毗在一旁说道:『将军之意是……此等胡人为曹军所招揽?』
赵云缓缓点头,『莫须有。』
『儁乂。』赵云看向了张郃,『某与你千五百人,配双马滑车,可敢试探一二否?先去黑石林一带,试探鲜卑实力,二来也是看看曹军反应!』
张郃不知道为什么,稍微停顿了一下才拱手而应,『将军放心!某无有不从!』
赵云点了点头说道:『小心风雪,也需小心曹军埋伏。』
张郃领命去了。
赵云看了看张郃身影,然后收回了目光,脸色平静,纹丝不动。
……
……
太兴八年十一月下,渔阳之处虽然没有下什么特别大的雪,但是小的雨雪却是不少。渔阳县城内大街小巷上到处是残雪冻成的坚冰,滑溜无比,商民住户都是忙着往自家门前洒着细砂,以防出行摔倒。
曹军之中。
曹纯很忙。
赵云的推测,不无道理。
胡人也好,曹军也罢,其实当下几乎就和渔阳的这些普通民众一样,只能顾及门前雪了……
或许曹纯心中有长远的计划,但是也要能熬过这场寒冬再说。
曹纯穿着厚厚的皮袍,头上戴着皮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仍是觉得寒冷异常。在幽北之地,天气一冷,铁甲就穿不太住了,只能是换上皮袍,虽说多少有些胡里胡气的,但是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天寒萧杀之下,老天爷哪里会管是汉人还是胡人,保暖不够一律都冻得够呛。
曹纯身边跟着些护卫,各个也都是冻得有些脸色发青,到了府衙之后,便是加快了脚步抢进了厅堂之内,里面烧着炉火。一股温暖迎面而来,才算是呼出一口寒气。
这几天,曹纯都在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