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浑人!』辛毗皱眉,啧了一声,『也罢,就去将军你的大帐……对了,你大帐之中,是不是私藏酒水了?』
『啊……啊?我没有!你乱说!』甘风瞪眼,『还是去你的帐篷罢!』
『呵呵……也行。』辛毗转了一个弯,『都护出营,要是你饮酒误事……军法可是无情!』
『放心,我绝对不……呃,我就没有酒!』甘风瞪着辛毗,就觉得辛毗越发的形象可恶起来,『走走,你要不说个清楚,我放不过你去!』
『儁乂,』辛毗示意了一下,『正好也要议事。』
张郃点了点头。三人就到了辛毗的帐篷之内。
辛毗的帐篷里面很是简单,就只是和大多数军官的帐篷一样,先用石灰铺底层隔绝泥土防虫,然后垫一层的稻草,铺上木板就完事,而且铺木板的只是帐篷后部,也就是休息睡觉的地方,在帐篷立柱的前半部分依旧是泥土,只不过日常走来走去,再加上挖有火坑,所以也相对干燥结实。
辛毗叫随从去搬了军用马扎,三人在火坑边上坐下。
甘风坐下之后,便是自动脱鞋,将绑了裹脚布的臭脚丫子伸到了火坑边上的残余炭火上烘烤,一股陈年咸鱼味顿时弥漫而开……
辛毗皱眉,往边上错开了一下,『我后悔了,不该带你到我帐篷里。』
甘风大笑,得意的摇晃着脚丫,『军旅在外,那有那么多讲究!儁乂,你也脱靴烤一烤,舒坦!』
张郃笑着摇头。
『算了……』辛毗看了一眼张郃,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说道,『最近有胡人部落在传言,说是交易的时候,便宜都是汉人占了,然后有人在教唆那些族长首领不要和汉人做生意……』
甘风顿时脸色一沉,『查到是那些人在传言么?』
『查不到,不过能猜得出来,大多数都是左右贤王或是左右大将之属……』辛毗笑了笑说道,『以某之见,这些家伙说不得是想要让其族长和我们闹翻,然后借我们的手……等到他们当上族长之后,多半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什么意思?』甘风有些挠头。
张郃在一旁说道:『就是说,胡人想要借刀杀人,要借我们这把刀,让我们去杀人,杀完了人之后,那些家伙不仅是可以得到好处,还可以继续挑唆胡人和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明白么?』
『啪!』甘风怒而击掌,『那我们就去杀了传言的这什么左右大将!』
『都说了是传言的……』张郃摇头,『你能指望胡人那样子,二加二等于几都算不清楚的,能说明白传言的来龙去脉?到时候我们杀了左右大将,那些胡人的首领不但不会感激我们去除了他的隐患,反而会觉得是我们多管闲事,甚至是插手他的权柄,反而心生怨恨!』
『那就连首领一起杀了!』甘风咬牙说道,『都杀干净就没事了!』
『哈哈哈……所以说你是白痴……』辛毗摇头叹息,『儁乂,还是你跟他解释罢,我觉得我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会变笨一分……』
张郃笑着解释道,『都护在北域行商贸交易之策,不是为了杀人,而是为了聚拢更多的胡人为我们所用,在这个过程当中自然会有胡人不满,这本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大规模杀人,那么对于胡人来说,他们是更相信他们原本的胡人统领还是会相信我们?到时候人心散乱之下,再想要重新聚拢这些胡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辛毗点头说道:『我说这个事情,不是说这个事情我没办法解决,而是用这个事情告诉你,杀人是解决问题的一种办法,但不是唯一的办法……就像是你方才觉得说要开战了,很是欢喜,但是呢……这两个问题也一样的,开战是一种办法,但也不是唯一的办法……』
甘风摸着脑袋,『我有些糊涂。』
『抱歉……我刚才没能忍住……』辛毗瞄了一眼张郃,示意了一下,『儁乂还是你说罢……你继续……』
张郃笑着说道,但是说着说着,面容就有些严肃了起来,『是这样的……你觉得我们这里兵强马壮,可以一战,这倒也是实情,可是开战之后,兵马后援有没有齐备要不要考虑?川蜀各线配合要不要协同?攻伐敌方领地之后是稳固还是突进?是徐徐而进还是直扑其要害等等这些问题,都是必须先有一些预案的……当然,你或许觉得这些事情都是辛从事,或是都护考虑的事情,和你无关……对吧,你也点头……那么既然说和你无关,你又凭什么欢喜,又为什么要替都护,辛从事做决定?』
『我没……』甘风看了看张郃,又看了看辛毗,『我就是说说……』
『身为一军统领,自然当谨言慎行。』张郃摇头说道,『就像是从事方才所举的例子,你以为只是胡人才会传言?你信不信你就是随意说说,明天营地之内就开始有人传言说要开打了?到时候都护回来,一问,谁说的?到时候……』
『那个王八兔崽子敢乱说话!』甘风怒道,旋即看到辛毗和张郃的表情,便是尴尬笑笑,
一时之间三人略有些沉默。
过了片刻之后,辛毗打破了沉默,『都护回常山,是为了见曹军使者,这事情你们都知道,但是你们不知道的是,这曹军使者,是家兄……』
『啊?』甘风一愣。赵云只是给他交待了军事上的事项,并没有说曹军使者具体是谁。
张郃目光闪动。
辛毗看了张郃一眼,『看来儁乂已经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甘风瞪着辛毗,然后又瞪着张郃,『我最讨厌说话说一半……』
张郃苦笑了一下,『离间之策。』
辛毗点了点头。
『什么离间?』甘风问道,『你?从事,还是儁乂?』
『都有。』张郃叹息一声,『何止在此地,更是在整个的关中,河东,以及川蜀之地,估计都是这个计策范围之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确实是曹丞相惯用的手段……』
『听不懂。』甘风皱眉说道,『曹军那里有那么厉害?真要厉害,也不至于被我们压着打……』
辛毗摆摆手,很是无力的笑了笑,『曹军是曹军,山东是山东……这完全不是一个事情,你怎么能扯到一起去……也真是人才啊……』
『我也觉得我是人才!』甘风哈哈笑,然后收了笑容,『不过你们两个还是要说清楚一些,我依旧没能明白。』
『这么说吧,』张郃在一旁说道,『如果说在之前主公和曹丞相结仇,比如当时出兵攻伐了兖州,劫掠兖州之人口填补关中,大肆屠戮地方官吏军卒,掠夺当地大姓财货转运三辅,不服不愿者皆杀之,杀人盈城,尸骨拥塞河川……那么现在关中和山东会是怎样的局面?』
『那里有人这么傻,会干这种事情?』甘风摆手说道,『你的假设不可能!』
张郃笑道:『曹丞相干过。』
『呃……』甘风愣了一下。
辛毗点了点头说道:『徐州。直至今日,徐州之地恨曹丞相入骨者,众也,虽说此时或不为患,不过等曹丞相一死,下一代么……这就是吾等主公行仁德之法所妙也……』
『别之乎者也的,难懂!』甘风打断了辛毗的话,『还是说直白些……你们的意思是,主公其实是故意不打?为什么?』
『哈!』辛毗嗤了一声,『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懂?主公留手,不杀曹军大将,不侵吞山东土地,不以兵事威胁……其实目的很简单,你怎么能……唉,忘了你没脑子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继续不懂下去算了!』
甘风怒了,瞪着眼,气结半响后咬着牙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要解开裹脚带了!』
『吓!』辛毗顿时一惊,『甘将军!你怎能如此无耻!』
这没揭开就是这么重的味道,要是真揭开裹脚布一熏,这帐篷还能不能要了?
甘风得意大笑,『说!看你说还是不说!』
说,还是不说,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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