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于曹操来说,杨修也没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少,杨修没说他带来的那件衣服……
曹操在意的不是一件衣服本身,而是其后面代表的含义。
曹操不相信杨修不知道这一点。
杨修之前禀报的时候,根本没有提及这一件事情,又是意味着什么?
其实曹操也能猜到一二。
因为这样夹杂了绒毛的保暖衣物,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销售到了山东,并且有很多山东士族子弟喜欢上了这种衣物……
所以,曹操让杨修过去搞斐潜,斐潜也用杨修过来搞他。
这是斐潜对于曹操的一个还击。
离间么,谁不会啊?
斐潜使用离间之计,也并不稀奇,但是杨修却藏着掖着不讲……
这是瞧不起谁?
曹操哼了一声。
这是杨修要和自己玩心眼?
呵呵,杨氏终究是不会归心啊!
曹操也能明白杨修为什么不提及这一件事情,毕竟曹操也不可能将所有穿过,或是有这样衣袍的山东士族子弟都抓起来,所以杨修就干脆装傻了。
这是得罪人的事情。杨修不怕得罪河东士族子弟,因为一方面他和河东当下可以说是敌对的,另外一方面杨修对于河东之地,有一种心理上的优势,可是反过来,就不一样了。
可在曹操看来,杨修的这种装傻,就有戏弄他的嫌疑。
以杨修的聪明才智,难道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叙述这一件事情么?
曹操目光微冷。
杨修这是不敢,还是不愿,亦或是不忿?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片刻之后,便是有人急急而来,拜在了曹操之下,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
曹操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来人!』曹操沉声说道,『传杨德祖前来!』
杨修来了,规规矩矩的拜见,礼仪姿态没有任何的问题,标准,并且充满了韵律和美感。
曹操微微冷笑,『德祖,奔波平阳,辛苦了。』
杨修身躯前倾,拱手而礼,『在下受丞相所托,自然当尽职尽责,不敢言苦。』
『哦?』曹操捋了捋胡须,『那么,可有所获?如今此地,唯有你我,德祖若有何未尽之言,但可直说无妨!』
杨修眉目一跳。
曹老板这是几个意思?
杨修也不敢多做迟疑,连忙将他自己这一路到了平阳,然后在平阳又是如何,又重新讲了一遍。
曹操依旧是捋着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有什么?可有遗漏之处?』
遗漏?
杨修吸了一口气。
还是那件衣服的问题?
杨修拱拱手,装作才想起来的一般,说道:『哦,还有一事……骠骑临别赠衣一件,言以御夜寒风冷之用……此衣置于车中,当下应于辎重后营之处……』
杨修尽可能的轻描淡写,表示自己根本就没在意这件衣服,只是礼节性的收了,回来就忘在了车上,都没带这件衣服回帐篷……
这样应该就没事了罢?
曹操笑了笑,招手让人去取衣,然后又是说道:『直一件衣物么,小事尔……德祖可还有他事要禀于某?』
杨修心中又是漏了一拍。
这衣,还是『小事』?
那么什么才算是大事?
杨修脑海之中重新将前后事情过了一边,然后准备确认一下曹操究竟是什么意思,便是低眉顺眼的说道,『启禀丞相,在下……』
曹操却打断了杨修的话,笑眯眯的摆着手说道:『德祖再好好想想……不着急,不着急……』
『……』
曹操如此说,杨修自然就没办法问了。
杨修就觉得自己后背似乎有冷汗流淌而下,冰寒刺骨。
曹操表面越是和善,杨修心中便越是胆颤。
看这样子,曹操是需要杨修讲出一些什么来了……
可问题是,杨修能讲什么?
讲平阳兵强马壮?
还是讲河东士族都归心于骠骑了?
亦或是和曹老板说一说斐潜军需储备充足,根本不害怕曹操进攻?
这些当然不能说,说了就有杨修被斐潜策反,成为了斐潜派遣过来的说客的嫌疑……
所以,这些不能说。
那么和曹操说斐潜是在用计?
说斐潜是在用这一件衣服来表示关中和山东联系颇深?
还是说老曹同学你就别装了,军中没粮草我都猜到了,咱们收拾行李散伙罢?
这一些同样也不能说。
杨修沉默着,低着头。
不多时,曹操随从取来了衣服,呈给曹操。
曹操取过,站起身,笑眯眯的抖了抖衣服,然后往自己身上披了披,笑着说道:『德祖,且看此衣,某穿来是否合身?』
杨修正想要敷衍两句,结果一看,脸色顿时一变。
虽然说汉代的衣袍没有像是后世的衣服那么有标准的尺码,也属于相对宽松的款式,但是大小长短还是有些差别的。
很明显,那衣袍是按照杨修的身高胖瘦来剪裁制作的,而曹操一披上那件衣袍,就自然显得衣袍太长了……
说合身,那么就等于是瞪着眼说瞎话。
说不合身,到时候又要怎么解释袍是按照杨修自己的身高来裁剪的?
只是巧合?
杨修连忙拜倒在地,『丞相!这是斐贼欲害于我!』
曹操哈哈笑笑,将衣袍脱下,扔在了地上,重新坐了回去,笑着说道,『哦?欲害于你?哈,哈哈,那且说来听听,某倒是想要知道,这骠骑,究竟是要怎么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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