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道:“上次庄大哥说她只是故人,既然你喜欢她,为何不对她表白?”
庄羽握拳苦笑一声,道:“我不能啊,因为她是我好朋友的妻子。”
许平生一惊,抬头道:“她竟然是你好朋友的妻子?”
庄羽点头,看着外面的篝火窜动,那是他内心深处不愿提及的过往,秘而不宣的爱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夜他却想说出来。
或许是因为连夜来的阴雨绵绵,令得人心变得忧郁,又或许是今夜酒喝得过猛,他有了醉意。
他低声道:
“我第一次见到白兰的时候,她还没有嫁给我的好朋友柳雁鱼。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白兰。许兄弟,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心动了!阅尽女人无数的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动。”
“我庄二郎不是没见过女人,可只觉天下间的女人,再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她的。后来也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寻觅了天下间的所有美人,拼拼凑凑却也凑不齐一个白兰!呵呵呵……”
庄羽的苦笑声传了出去,映在了冷姑的耳旁,她看似在背对他们切菜做饭,实则很仔细的听着帐篷内二人的谈话。
她的双眸含着泪花,看着那不断跳动的篝火,心仿佛去了远方,准确来说,是去了过往。
是啊,庄羽找来了天下最美的十二花魁,因为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地方像白兰。然而他费尽心力,拼拼凑凑也凑不出一个心中所爱。
风流倜傥的庄二郎,躺在她怀中的时候,却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他醉酒后笑称,她的眼睛最像白兰,所以十二花魁当中他最喜欢她。
她却只是笑而不语,尽情满足着这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等他醒来,她对昨晚他说过的话只字不提,因为聪明的她深知,那是他内心深藏着的秘密,倘若她说了出来,只怕他以后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没错,她除了叫冷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忍冬花,那是庄羽给她起的名字。
多情的二郎啊,与其说爱他,她更可怜他!他看似一生风流,其实不过在寻寻觅觅一个初衷,但最终仍旧是天不遂人愿。
有情人终究要彼此错过。
帐篷内的二人谈话依旧在断断续续,庄羽道:“那日,白兰在银杏林中等我,其实我是去了的,只不过她没有见到我。因为我那个时候已经知道她就是白兰,是我好朋友柳雁鱼未过门的妻子。朋友妻不可欺,我又……我又怎么能去告诉她我喜欢她呢?”
许平生握在手中的酒碗在颤抖,酒水因为颤抖而荡起了涟漪,他怕庄羽看出端倪,急忙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然后看了一眼庄羽。
其实他这么做是多余的,因为此刻的庄羽完全曾经在了过去的记忆中,他的眼前只有那漫天飘舞着黄色银杏叶的世界。
他笑着道:
“我以为我能忘记她的,我庄羽闯荡江湖多年,什么女人我没见过?什么样的伤痛我没受过?但我却不知……却不知这情伤终究无敌,不是我这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
“你不知道,她出嫁的那天,是我陪柳雁鱼去迎的亲,你不知道亲自送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出嫁,那是种什么样感觉,就仿佛是……就仿佛是一千柄利刃直捅我的心!直到把它捅烂为止!”
他突然痴痴笑了起来,然后低头又饮下一口酒。
他双眼微红地看着许平生,道:“于是我在风起大街种满了银杏,因为风飘落叶黄的时候我就能一次次回到过去,仿佛是回到和她初见的那天一般。若人生只如初见,那么一切烦恼便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他们成婚之后,可我依旧要面对她。我能怎么做?我只能做个风流鬼,成天流连在金碧坊,因为只有在金碧坊,我才能找到一丝她的影子,看着十二花魁,我的心里才会舒服一些。”
“渐渐地,我对白兰的爱慕成为了蛊惑我心的魔咒,我越来越无法压制住内心爱火,我甚至开始嫉妒柳雁鱼。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了他就算放弃一切都该是无所谓的。”
“可是慢慢地我却变了,仿佛变成了一个恶魔。那一次,醉酒后的他问我为什么还不娶妻生子?他说……他说那是白兰这样问他的。我一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竟然问她的丈夫我为何不娶妻生子?”
“我一想到自己变成了他们床笫之欢时的笑料,就觉得心中怒火中烧!我对她一片深情,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最终竟然成为了一个笑话!”
他说到这儿,几度哽咽,无法再说下去。浑身颤抖,如同受伤的兽,眼眶中泛着的微红,令人看了心痛,心碎。
庄羽仰头,猛地灌下一口酒碗中的烧刀子,烈酒穿喉,只觉犹如死过一遭。只有喝最烈的酒,才能让他勉强撑下去,继续讲述。
然而,此刻的庄羽并没有注意到,许平生也在颤抖。他握拳头抵在唇边,张口咬住了弯曲的食指,以此努力压制心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