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渐渐静了,想着怎么救杨牧风,舒月岚忽然问:“金沙帮当日为何要刺杀罗天弈?”
几个管事面面相觑,有皱眉忧疑,与他一样疑惑的,也有猜着几分内情的。郭元海捋了捋山羊须,对另外几人拱手道:“诸位手里尚有事务,杨牧风也要诸位想法营救,不如先去书房计议,此事就让老夫与帮主说吧。”
舒月岚早给他们吵烦透了,道:“何阆,牧风的消息盯紧了,罗天弈明目张胆来捉人,想定另有缘故图谋。春常和林灿,你二人安排下牧风底下的人事,衙门各处打点妥当。”挥挥手示意几人去了,才唤童子端来清茶,“郭老,喝口茶。”
郭元海润了嗓,道:“帮主可知金沙帮从前是做什么的?”
“捕鱼卖水产,间或掘洗河沙淘金子。”
郭元海道:“这是近些年才做的买卖,先帮主在世时,他们做的可不是这些。”
他父亲死了快有十年了,人事变幻,又不知是什么旧事,青云帮前两年收了这个金沙帮,也是看上那点水产买卖,至于他们十年前是什么出身,与青云帮无关也管他们不着,谁曾想这个小帮派竟会背叛他。
端午节当日,金沙帮假了青云帮名义去刺杀罗天弈,又伤杀河上诸多无辜百姓,舒月岚一怒灭了他一帮人众,也不过是数日前的事,思来心头兀自恼火。
舒月岚道:“郭老既知内情,就莫吞吞吐吐了。”
郭元海叹一声,忽然伸手指向东面,道:“帮主且看那方是什么!”
舒月岚随着他指向望去,议事厅东面墙上嵌有青云帮锦旗,墙外是树掩花映的凤翔山庄,庄外是云遮霞蔚的栖霞山岭,山外是繁华锦绣的江南胜地南京,是富庶广袤的东南诸州府,是浩荡飘渺的江河云海。
他心中一动,问:“金沙帮从前做的是海上的营生?”
“是海盐!”
舒月岚是真有点吃惊了,不敢置信地道:“他们是贩私盐的?盐枭?”
郭元海道:“他那么小一个帮派,哪是什么盐枭,最多盗点海盐贩卖,又淘点金沙赚些暗钱,可这些年许是官府查得紧,也不贩盐了,卖起了水产。当初收他们进青云帮时,老夫瞧他们这几年也洗得干净,便没说什么,哪知竟会闯下这等大祸!你们都在猜问罗天弈来南京有什么皇差,看他放出这三样宝物多与海上有关,金沙帮必是得了密信才去刺杀他,他是来查私盐的!”
“这私盐与那海上的碧落城有关?”
郭元海摇摇头,“这倒难说,毕竟碧落城消失多年,老夫瞧他多半是借这海外仙城造事,祸乱武林,绞杀盐盗。”
舒月岚又看向那东面望不见的汹涌云海,那里有大片雪白的盐场,有令天子动容的物阜水域,有让人贪婪的财富权势。他低声道:“这海盐……是谁的地盘?”
郭元海心头一震,忽地伏身向他跪下,道:“先帮主立的规矩,不动海盐。”
舒月岚道:“郭老这是做什么?”
郭元海望定他,颤声道:“若动海盐,青云帮必招大祸。”他们跟着这个青云帮主多年,他看得出来,舒月岚阴狠乖僻,有祸天下之野心,比之他父亲,犹为枭毒。
舒月岚微笑道:“郭老多虑了,眼下青云帮多少事,江湖武林多少事,那十三道绿林帮寨我都未曾收服,哪里管得了什么海盐。”
这郭元海并非他父亲旧人,而是跟随他祖父的扈从,三朝元老,舒月岚便是不信他对青云帮的赤诚,也决不会不信他对舒家的忠贞。他下座扶起霜发满头的老人,又道:“你和春常几位管事商议下如何救牧风,我去府城走一趟。”
说着出了议事厅,吩咐人去取马,楚京送人未回,他想了下,又叫来林灿,两人带了随从与凤翔卫,下山前去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