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很不勇敢的人。”付行云艰难地小声说道,“看上去什么都不怕,但我又什么都怕。我不太会演戏,也没有学识。我很自私,想大家都来夸我都来爱我,但有时候又想,只要有你一个人爱我就够了......”
闻逝川帮他挽好了裤腿,一点一点地将他脚踝上沾上的沙子弄干净。
“手表我拿去修了,”闻逝川说,“有一部分修好了,一部分修不好。”
付行云鼻子酸酸的,“嗯”了一声。
闻逝川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拿起来看,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来的,估计是找他们的。闻逝川站起来,装好手机,手张开扶着付行云的脸,拇指摸了摸他的鼻尖,说道:“别哭了。”
付行云说:“我没有。”
“先回去,”闻逝川说,“话慢慢说。”
沙滩上,大家都在等他们回去。
小朋友们年龄还小,不能露营,他们住在海边不远处的民宿里,付行云一行人则在海边扎帐篷。三顶双人帐篷很快就扎起来了,檀子明飞快地提出自己要自己住一顶,当然没有人反对他。
太阳在海平线上缓缓下沉,他们以夕阳为背景,做了今天的个人采访。
导演很标准地问了他们这几天的感受,白鹭的五官在大自然的天然打光下美得让人惊艳,她回头看了看西沉的太阳,看了看金色的海,看了看远处打闹的孩子们,她伸了个懒腰,略有些落寞地说道:“我好久没有休息这么久了......”
檀子明则还是没心没肺的,目光在乌央乌央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里溜了一圈,笑道:“挺开心的。”
余向晚直接坐在沙子上坐的采访,她两条腿蜷着,像个孩子似的抱着膝盖。她看着镜头,直勾勾的,从不回避。她说道:“我其实很不喜欢旅游,也很不喜欢大家一起玩。像坐过山车似的,到了最高点看到了最美的风景之后,就开始往下落了。我在想我下一个剧本的内容,可能会写一群人出去玩,但到了最后,回程的时候,却还是一个人。”
付行云第一次不设防地在镜头里展现他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他说:“我不知道。出来玩,理所当然是应该很高兴的,我们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有时候,好像心情又很复杂,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轮到闻逝川的时候,他沉默地坐了很久之后,突然站起来,和摄像师说了两句,直接将摄像机接了过来,他踩在退潮的海岸边,认真地拍下了最后一抹夕阳。
入夜后,小朋友们去民宿休息了。
晚上的海边很冷,他们都裹着毯子,坐在帐篷口看星星。帐篷里难架摄像机,拍出来的效果也不好,节目组干脆在拍完最后的镜头后,将摄像机撤了,麦克风也撤下之后,嘱咐他们好好休息,第二天他们就要和小朋友告别了。
帐篷里亮了一盏小灯,像是和天上的月亮遥相呼应的另一个小小恒星。
闻逝川从他的登山包的最底下,摸出了一个盒子,付行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初他送闻逝川的那块手表的盒子,原来他带过来了,一直带在身上。
“我拿去修了。”闻逝川边说着边打开盒子。
那块手表静静地躺在丝绒盒子里,星月表盘璀璨如初,在昏暗的帐篷里熠熠生辉。
付行云惊喜地说道:“修好了......”
话音未落,他就留意到,原本摔碎了的表盘是修好了,但表面上的指针并没有动,时间停滞了,作为一块手表,它失去了记录时间的作用。
付行云感到一阵难言的沮丧。闻逝川把那块不再走动的表拿出来,抓着付行云的手,把他的手摊开,将手表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手心里。
“你把这块表送给我的时候说,因为我的名字是‘逝川’,所以要把时间送给我,和我的名字相合。”闻逝川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永不停息,但现在时间停下来了。”
闻逝川托着他的手,缓缓地将他的五指合拢,包住了手表。
“现在时间停在了你的手心里,永远不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