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都宫大尉拿着望远镜,仔细搜索着眼前这条河对岸茂密草丛中的情况。
他身后,趴伏着两个步兵小队近90名官兵。
做为联队部特派并率领两个步兵小队担任尖兵侦察队队长的宇都宫中尉虽然在联队部呆了半年担任参谋,但对于一线部队指挥却绝不是菜鸟。
他从士官学校毕业已有五年,从见习少尉时期就呆在一线部队担任小队副队长,而后历任小队少尉队长,步兵中队中尉副队长,直至战争爆发后两月升职为大尉,因为暂时没有合适位置调至联队部担任大尉参谋。
这次,终于有机会重归一线部队,虽然只是临时的,宇都宫也坚信自己能出色完成联队长下达的任务,并成为一名正式的步兵中队长。
这,也应该是联队长阁下对他的一次考核吧!
所以,宇都宫大尉对这次任务无比重视并且谨慎。
地图显示,他眼前的这条河流叫泌河,属于黄河的支流之一,河面宽约五十米,水量足的时候可是一条大河,但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冬季属于枯水期,刚刚也有几名尖兵去探察过,水深不过齐腰深,除去衣裤拿着衣物完全能轻而易举的渡过去。
虽然联队部破例给了他这个不过中队级尖兵搜索队野战电台,由于脱离主力部队高达15公里,宇都宫也不敢有丝毫轻忽,哪怕在望远镜中看了对面河岸草丛最少有10分钟,他也迟迟没有下达渡河命令。
实在是,如果对面草丛中有中国人的话,对他和麾下的威胁太大了。
师团是已经彻底攻克新乡,但这不意味着新乡至郑州黄河段就彻底安全,这一段路上近百公里的范围内,仍有中国部队在顽抗,只不过其再难保持完整防线,基本就是各自为战,边打边跑。
这也是第2步兵联队为何敢孤军深入的原因,但那是属于步兵联队的自信,步兵联队有步兵炮和山炮,中国人哪怕有一个步兵师,也对其产生不了太大威胁,可对于只装备了轻武器的宇都宫和他麾下90多名步兵来说,若是来上一个拥有轻重步枪或是迫击炮的步兵营,可就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他又不得不过,泌河距离黄河不过20公里,若他还未在这段区域找到四行团的踪迹,那联队长企图寻找到四行团并将其拖住的战术就将全部落空。
望远镜的视野里依旧很平静,直到一队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的中国人出现,宇都宫眼前一亮。
军人本能的直觉让他对渡过这条河有些不安,但若是可以先打打草,是不是就可以惊出那条蛇呢?
所谓打草,当然不是无意义的去扫射草丛,那群中国难民们才是。
宇都宫其实对于同僚们拿那些普通中国人当靶子打着玩儿的低趣味很不屑,帝国的子弹不应该被当成情绪发泄的产物,更不应该浪费在那些低贱的中国人身上。
但射杀几名无用的中国人就能保证自己安全的话,宇都宫还是乐见其成的。
和中国军队打过不少交道的日本陆军大尉很清楚中国人的一个特性,他们有很浓烈的族群观念,兴许他们自己为了私欲可以去抢劫或是杀戮那些普通人,可若是帝国当着他们的面射杀中国平民,他们是无法容忍的。
而且,他会一个一个将其射杀,他相信没有一个军人能容忍这种现象发生。
朝后方挥挥手,一个日军曹长连忙爬了过来。
“宫本曹长,你不是说你的枪法很不错吗?”宇都宫嘴角弧起一丝残忍。“看到那群200多米外的中国人了吗?不要用掷弹筒,就用步枪,不能让他们跑掉一个,你能做到吗?”
“嗨意!职下一定不负宇都队长所托!”日军曹长眼中涌出残忍,低吼着答应。
200多米的射距,对于一个在军中超过六年的日本老兵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而且这些中国难民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差,枪响之后,他们不是就地卧倒躲避,而是像一群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他完全可以像是在家乡野地里打野兔一样将他们一一射杀在荒原中。
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在华北的一个村庄那片光秃秃的麦田里,仅他一人,就射空了五个弹夹,击杀了最少20名中国人,其中还有一名被父母挡在身后的孩童,一发子弹穿过成人的腹腔再爆开小小头颅的感觉,不要太美妙。
也就是那次,宫本太郎曹长在第2步兵联队第1步兵大队有了个闻名全大队的外号“微笑猎手”,那是说他在谈笑间就可以轻易猎杀中国人。
对于14团的帝国官兵们来说,所有中国人,都是猎物。
领了任务的宫本太郎拎着自己枪头上挂着太阳旗的三八式步枪,一路弯着腰小跑,找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土堆,在那里,他可以对对岸一览无遗,避免受到惊吓的中国人躲入草丛从而逃出生天。
就像是躲在石头上的猎人,优良的视野让草原上奔跑的兔子无法从他的枪口上逃脱。
当然了,做为一个老兵,他也考虑到了对面河滩草丛里是否藏有中国军人的问题,他只是悄悄架起了步枪,暴露出来的头颅绝对不会超过一半。
这里距离河滩超过100米,加上大河的宽度,接近200米的距离,除非是有顶级的神射手,否则没人能对他产生威胁。
准星已经锁定一名中国老人,他虽然没有瞄准镜,看不清中国老人的面部表情,但宫本太郎完全可以想象这名中国老者脸上的痛苦,无论是谁,背着沉重的被褥离开家乡走这么远的路,也一定会很疲惫吧!
哎,自己可真是个善良的人,马上就要用子弹帮他解决这个痛苦了!宫本太郎眼里闪烁着残忍的光泽,内心微微感叹着。
“砰!”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只是,对于宫本太郎来说,有些错愕。
他貌似没有开枪,枪声从何而来?
更要命的是,为何他眼前一片漆黑?
不说中国老者的身影消失不见,就是大河,草丛,刚刚视野中还存在的一切,都不见了。
彷佛,天陡然黑了。
没有多少时间给这位射术‘精准’的‘微笑猎手’去继续思考,他的思绪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
属于他的黑夜注定属于无限期。
他的天黑了,但对于他的同僚们来说,却是天色依旧。
只不过,在那一声枪响过后,他们惊骇的看见,趴在那个土堆上面的宫本太郎两条腿开始微微抽搐,就像是一只被剥了皮的蛤蟆。
那是大脑神经被彻底摧毁后,属于人体肢体神经的自然反应,因为,依靠神经元信号来操控肌肉的神经再也无法获得来自大脑的反馈了。
“敌袭!”直到这时,宇都宫才骇然怒吼出声。
不等正处于隐蔽状态的日军寻找弹道来源,又是一声枪响。
一名刚把大正十年轻机枪枪口瞄准对岸的轻机枪射手就惨呼着倒下。
他是脖子中枪,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就在他的脖颈上,鲜血几乎像是喷泉一样飙射。
但令这名轻机枪射手最痛苦的,或许不是中枪后肌肉的撕裂,而是气管被打烂,他的肺部再也无法获得新鲜空气。
他拼命捂住脖子,一边大口呼气,就像是一条被丢在沙滩上的鱼。
然并卵,有些事,不是努力就管用的。比如气管破损之后,在没有专业工具帮助的时候。
当然了,有人愿意对着他那条已经被弹头击烂的气管不断吹气的话,或许能让这条无法呼吸的鱼再多活一会儿。
可惜,宇都宫是个无比果决的指挥官,并没有给自己和麾下们难以选择的机会,拔出南部十四手枪,连续两枪,击中正在翻滚凄厉哀嚎的属下。
南部十四式手枪,没有卡壳,轻机枪射手成为‘泌河之战’中第二个战死的日军。
但对方的枪声依旧没有停止。
虽然随后的每一枪都没有再击中人体,但基本都射在日军匍匐隐蔽地之前的沙地上。
“隐蔽!隐蔽!”宇都宫一边翻滚着躲进早就挖掘好的临时掩体,一边厉声怒吼。
他在暗自庆幸,庆幸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按照这个射击准度,若是他贸然率领两个步兵小队过河,一定伤亡惨重。
虽然草还没打成,就惊出了蛇,导致他损失了一名曹长一名上等兵,但和更大的损失比起来,这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
“所有人,都趴下!”草丛中,明心弯着腰一路狂奔,冲着被枪声惊呆了的十几名中国平民狂吼。
他知道,同伴能给他争取的时间最多只有五六秒,等日军反应过来,第一波打击目标必然就是这群意外闯入战场的平民。
草丛中的明心,就像一只猎豹,或者说,就是。
他的瞬间速度,绝对算是人类的巅峰,或许就算是藤原战雄在此,也只能表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