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张鼎去定边也是无可奈何,王左挂、苗美在宁寨降而复叛,一心想扩充实力,派人约张鼎一起打出边墙到塞外抢马,张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就凭他们手下的一帮土贼也敢打精锐的边军,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张鼎不干他们就自己干,结果被定边副将张应昌杀得大败,几乎被追得无处可逃,王左挂这时又想起了张鼎,派手下熟悉张鼎的人到怀宁求救——王左挂当过边军,帮着张鼎干过一些贩运私货到塞外的勾当,俩人有些交情,投靠王左挂的哗变官兵也有不少是张鼎的旧交,经不住来人的苦苦哀求,张鼎这才带着五百多骑兵去接应这俩倒霉鬼。张鼎面子大,他亲自出马到了定边,官军中马上就有朋友暗中帮忙,双方装模作样打了一仗,然后各自退兵,王左挂和苗美总算脱了险,对张鼎感激不尽,非要拥戴张鼎做他们的老大。
不过,王左挂、苗美随后就与张鼎闹起来,王左挂、苗美这回打败仗吃了大亏,按照老习惯要沿途筹集粮食、扩充队伍,杀光、抢光大户人家不算,还裹挟百姓跟他们走,把定边、靖边两地搞得一片糜烂,张鼎看不下去了,大骂这俩人是蝗虫走一路祸害一路,王左挂、苗美却说他们是替天行道、解救百姓,依旧我行我素,到了怀宁附近,他们已有五万之众了。这时,张鼎再也坐不住了,再往前走就是怀宁,他可不能让这俩土贼去祸害老家。
“我不管你们去哪儿,怀宁就是不能去,敢往前走一步,信不信我宰了你们俩!”张鼎拍桌子叫道。
“我信,你雕爷本事多大呀,杀我们俩跟玩似的,可外面那么多老百姓怎么办,你打算让他们跟着我们一块饿死?雕爷,我知道你是延绥镇的军官出身,瞧不起我这个大头兵,可我们现在都是贼,不杀不抢怎么活!”王左挂不客气地回应。
“谁让你们裹挟如此众多的百姓,我们拿什么养活他们,定边、靖边已经被你们糟蹋够了,你们还想糟蹋怀宁?”张鼎喝道。
“老百姓是活不下去才跟我们走,这都是官府作的恶,有口饭吃谁愿意做流贼,雕爷,营中的粮食吃不了几天了,怀宁城小无兵驻守,拿下了就有钱粮可取,为了拼条活路,怀宁就必须得打!”王左挂的二当家苗美说道。
“要是我不许你们进怀宁呢?”张鼎冷笑一声道。
王左挂的手下头目大红狼、飞山虎跳了起来:“扑天雕,我们拥戴你是给你面子,你若是惧怕官府不敢打怀宁,那你就少管闲事,我们去打怀宁。”
张鼎大怒纵身上前,一脚把大红狼踢飞出去,飞山虎大吼一声就要拔刀,刀还没出鞘,一把冰凉的大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张鼎的手下萧四贵低声喝道:“飞山虎,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要是敢胡来,我立刻宰了你。”
王左挂吓了一跳,急忙把飞山虎、大红狼喝退出门,他缓了几口气,对张鼎说道:“雕爷,不是老哥不听你的,弟兄们吃不上饭会出大事的,怀宁是你老家,老哥也不是没良心的人,这样吧,怀宁我来打,你的人就在一边歇着不出面,我向天发誓,只抢官府和城里的豪强大户,绝不祸害百姓,也绝不枉杀一人。”
“雕爷,咱们是官府眼里的贼,官府饶不了咱们,怀宁县城还在官府手里,那里又不是你的地盘,你管他们干什么,我们进了怀宁地界就直扑县城,绝不会祸害沿途百姓,这你总该放心了吧。”苗美也在一边劝道。
张鼎鼻子哼了一声,招呼上萧四贵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狠狠地说道:“把你们的人招呼好,别在怀宁胡来,否则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
王左挂、苗美说通了张鼎,拉起队伍就往怀宁走,他们这一路上裹挟的百姓太多了,男女老幼都有,拖拖拉拉用了两天才到了怀宁县城,孤零零的县城已大门紧闭,城上也只是站着衣着杂乱衙役、丁壮,王左挂松了口气,下令拿出粮食让大家吃饱,明天一早就攻城。
第二天一大早,王左挂刚吃完饭,就有人惊慌地跑来报告:“不好了,有官军,好几千官军啊,正向这边赶来了。”
王左挂吓了一跳,拉着苗美跑到一处山丘上观望,远处正有一队队官军缓缓向他们逼过来,其中还有不少马队。
“怎么办,现在还来得及撤吗?”王左挂的心凉了。
“我们的粮食快吃完了,还能撤到哪去,拼了吧,官军看样子也不过数千人,我们有五万人,打败了官军,怀宁就是我们的。”苗美咬着牙说道。
“你带有马的精锐警戒,我马上把人都召集起来,咱们就和官军决一死战了,还有,扑天雕也休想看热闹了,我们倒霉也得把他拖上。”王左挂狠狠地答道。
营地里立即热闹起来,老百姓还没吃上一口饭,就被大小头目吆喝着赶到营地外,前面就是官军,后面是举着刀的流贼,他们无法后退只能向前走,男人们咬咬牙走在了前面,把他们的女人、孩子护在身后,这乱世人命如草芥,他们能有选择吗?
对面一座土丘上,杜文焕望着黑压压涌过来的人流,无奈地摇摇头,旁边的曹文诏冷笑着说道:“流贼还是这一套,把百姓推到前面送死,步卒在后压阵,最后是骑马、骑骡子的精锐。”
“幸好榆子不在这儿,他要是看到这情景,这仗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杜宏泰和李槐忍不住摇头叹息。
“黑子、大水,你们把那个反贼张献忠带过来。”杜文焕没时间闲扯,对自己的两个亲兵招呼道。
张献忠很快就被押到了,杜文焕笑着拍着他肩膀说道:“张献忠,你的运气真不错,立功自赎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本帅给你些武器,你把你的人带到阵前去杀贼,好好干,本帅会赏你个出身。”
“大帅,这么多贼人,小人总共才三千来人,打不过他们呀!”张献忠向前望了一眼,吓得脸色苍白。
“打不过也得打,你是一方的贼头,带回榆林就是凌迟处死的下场,死在这里至少还能有口棺材,你去还是不去?”杜文焕立刻就板起了脸,张献忠连忙跪在地上,答应愿去,杜文焕厉声喝道,“那你还不快滚,告诉你的人,打好了这一仗,补入营中吃粮当兵发军饷,谁要是敢后退一步阵前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