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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极说中了要害,丰州财税历来不足,大统领府基本靠借债、走私过日子,现在又有了一个新办法,把今后的税赋抵押给银钞局换取银钞,但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输入粮食、布匹要钱、养活营兵、官吏要钱、军械添置、更新要钱、重建归化更要钱,可钱从何而来呢?发放职田、军田也引出新问题——谁来种这些土地?丰州实行卫所制,家家都是有地种的军户,土地不值钱也租不出去,官吏、营兵如果找不到人种田,那就只好自己干,可以想象明年开春后,官衙、军营恐怕见不到人了,如此一来岂不要乱套,大统领府一想到这些,就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鄂尔泰微微一笑说道:“李老板有何高论?尽管说出来,我们洗耳恭听。”
“我是生意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还是你们先琢磨吧,”李建极一阵奸笑,然后把脸一板问道,“昨天夜里飞虎骑出了大营,李汉民去接朝廷巡抚了吧?”
“肯定是,我早瞧出来了,前些日子还有人声称要阻止朝廷的势力进丰州,这几天却没人言语了,你们又玩起制衡那一套,想借朝廷来压我们,我们才不傻呢!”孙庭耀马上接着说。
“维持与大明的关系是丰州既定策略,绝不会改变,巡抚大人进丰州,大统领当然要去迎接,怎么,你们害怕了吗?”李槐冷笑着答道,对方说的不错,商会最近过于咄咄逼人,丰州上层逐步统一了意见,引入朝廷的力量压制商会的发展,不过李槐并不打算逼得过紧,接续又说道,“你们放心,大家早就拴在一起了,丰州当然会保护你们,不过,你们也要清醒一点,不要光想着伸手,也要做点事让我们觉得你们值得保护。”
李建极嘿嘿一笑,拉起范永斗说道:“早料到你们这一手了,朝廷来人也抓不住我们的把柄,银钞局的差事我们不干了,请老范来当知事,人家也是丰州的老人,你们总不好意思动他吧!”
“凭什么叫我顶杠,我也要入股银钞局……”范永斗却毫不领情地叫起来——李建极、孙庭耀昨天找过他,劝他把私造钱钞的事揽过去,反正他也是上了大明海捕文书的人,全家都躲在丰州不敢回老家,不如再挂个银钞局知事的名,以后肯定少不了他的好处,范永斗也不敢推辞,硬着头皮答应了——边商在李建极、孙庭耀眼里和小商贩差不多,在关内根本不会理他这种人,也就是在丰州才会有所相求,这个面子不敢不给。不过,范永斗也不傻,不占足便宜才不会当替罪羊,银钞局的钱生意被他盯了很久,凑几万两白银对他和他那帮小兄弟还不算太难,平时不敢开口,今天趁机壮着胆子喊出来。
糟糕,老范要反水,孙庭耀一把捂住范永斗的嘴,连声说“回去再谈”,又把范永斗按着坐下,然后嬉皮笑脸对大家说:“老范答应到银钞局了,一高兴胡说几句,没别的意思。”
“孙伯希,别闹过火了,你以为到了丰州就没人管得了你?”杜文焕拍案喝道,政务上的事他不想理会,可一向听话的孙庭耀越来越放肆,忍不住冒火了,孙庭耀吓得一哆嗦,老老实实又坐下了。
李富贵清清嗓子,不紧不慢开口道:“行了,戏演过就不好收场了,李老板,我猜猜你的法子,重建归化、整顿军备的钱大概盯上了我丰州的土地,解决职田、军田耕种大概想仿效明国以商屯代替军屯供给边镇的做法,我没说错吧?你以为我没想过吗?你那点政务上的本事还差得远呢。”
“李襄理,我最佩服的就是你呀,聪明人打交道才痛快,不过你想到了也没用,我们不帮忙还是成不了事。”李建极又站起来,得意洋洋吹嘘起他的施政策略:丰州最缺的不是钱,而是生钱的办法,就比如归化,那可是边外名城,做生意的好地方啊,大统领府可以把归化的土地先给商会,商会以土地为抵押从银钞局换出的银钞付给大统领府,然后再把土地化整为零卖出去,并且负责招揽客商。正好山陕大乱,有钱人都不知道钱该往哪藏,只要大搞自由贸易能赚到钱,就会有人来买地做生意,用不着几年丰州就能繁华起来,这样一来大统领府等于白捡了一个归化城,而有了卖地的钱也能整顿军备,商会还可以从中赚一把,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职田、军田也好办,官员、营兵家里缺劳力的都把地交给他们,关内吃不起饭的流民有的是,丰州的佃租又低得吓人,找人出关种地并不难,而且他们不光要种地,还要开作坊、商栈,以后有的是钱赚,丰州也有的是税可收。
“用我的土地生钱做事,你们一个子不掏还能大赚一笔,以土地换银钞有可能造成银钞滥发,招揽关内流民也会增加人口负担,这些风险最终却落到我们头上,算盘打得不错呀!”李富贵听完不住地冷笑,脸色一变大声吼道,“增税的事为什么不提,我可以给你们发财的机会,但你们也必须多承担税负,想要权柄就要多做点实事。”
“我们商量过了,增税不如调税,丰州搞自由贸易就不能限制通商,商税应该一律按大明三十取其一征收,不过嘛,老范他们向金国输出货物可按货值征一到两倍的税,谁叫金国和我们做对,”李建极坏笑着一把按住要跳起来的范永斗,继续不紧不慢说道,“老范,你别急呀,你的粮食、铁器、茶叶、布匹还有新鼓捣出来的烟叶都是紧俏货,鲁商、浙商、南直隶商刚被收拾过,金国人离不了你啦,他们有的是银子,你说多少钱他们就得给多少钱,谁敢跟你抢生意,我们就让锦衣卫抄他的家,反正皇上也喜欢干这个。”
范永斗又发火了,红着眼叫道:“凭什么总是我吃亏,收我的税可以,你们的税也要加,否则我不干了。”
“老范说得好,做事要讲个公平,老范他们的货物就这么收税,不过在丰州货出作坊还是得收什一税,通关、市贸倒是可以三十取其一收税,”李富贵趁机拍板,然后笑着又对李建极、孙庭耀说道,“老范去了银钞局,度支局这边就缺人了,我看老李精通经济之道,这个协理度支局事务的差非你莫属,老孙就先回家看看,回来后也少不了好差事,老沈虽然不在,但季明也不能亏待,就先协理银钞局事务吧。”
“大统领常说丰州是大家的,挺过这一关,丰州的事业大得很呢,拿出行动证明对丰州的忠诚,将来有的是前程,一个参政算什么!”李槐又补充了一句。
李建极不吭气了,大统领府把银钞局、度支局拿出来了,实际赋予他们监管财政大权,捞的实权够多了,再闹就是胡搅蛮缠,而且李槐的话让人浮想联翩,说到底他也是个官迷,朝廷的官轮不到他,能在丰州这个******入阁拜相也不错。
“大法司也该有我们的人,大断事,你说过要民刑分开的话,不能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就抓人下大狱。”孙庭耀还不罢休,哭丧个脸说道,“我们怕呀,关内随便一个穷光蛋告我们一状,官府都能叫我们脱层皮。”
“依你的,大法司正缺人,不过你们可不能找个读死书的人来。”鄂尔泰随口就答应了,孙庭耀、李建极满心欢喜,人选早就准备好了,是一个当过刑名师爷的秀才,因为勒索钱财被革功名,改行当了牲口贩子,这家伙准行。
事谈得差不多了,双方各有所获、皆大欢喜,赵吉打着哈欠就向外走,差点和一个报信的官吏撞个满怀,那人嘴里大叫着:“生了,生了,乌兰哈屯生了!”
“男孩、女孩?”鄂尔泰紧张地站起来,乌兰昨天还看上去没事,怎么今天就生了?
“是女孩,哭声响得很呢!”
鄂尔泰一屁股又坐下了,怎么会是个女孩,要是乌兰再生个男孩该多好啊,丰州这么复杂的人群,刘兴祚、巴图都不是长久之计,最终的接班人只能是李榆的直系后代,一个小李晋还不够,乌兰最好再多生几个男孩,那个察哈尔女人才应该生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