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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国的飞机上,秦空看着窗外的晚霞,满脸笑容,明天就能到家了。
云裳第一家海外旗舰店刚刚在纽约麦迪逊大街开业,一层女装、一层男装、一层童装。
第一天开业,店外就大排长龙,全家老小齐上阵抢购。
自从安歌怀孕后,他就开始设计童装。现在云裳店面已经遍布全球,承包着一家人的衣柜。
他有很多粉丝,当然最热情的粉丝就是小孩了。
去年国际儿童节,《精灵和兔子先生在纽约》动画电影全球上映,兔子先生和精灵成了名副其实的动画明星!
精灵爱探险,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点子。兔子先生随身带着两把剪刀,一把剪头发一把做衣服,靠着两把剪刀,还有毒舌和机智,处处化险为夷。
很惊险也很有趣的旅程,尤其是末尾爆出一个彩蛋:隐藏在后面的大反派是狼国王。西装革履,穿着羊绒衫,嘴角刻着一抹笑,像个文质彬彬的绅士。
有人问陈导:“狼国王的原型是不是阿特尔德先生?”
陈导笑而不语。
又有人问:“下一部,会展开兔子先生和狼国王的决战吗?”
陈导笑而不语。
好事的记者又去问阿特尔德怎么看这部电影?
阿特尔德说:“我包场看的。”
秦空担任了电影的配音和造型,也参与了整部电影的制作。
记者问他怎么看待末尾爆出的狼国王?
秦空回答:“我喜欢狼。”
阿特尔德在屏幕前笑了。
当然,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是古灵精怪的精灵和毒舌机智的兔子先生。
自从电影出来后,他们走到哪里,都要接受小孩子热爱的眼神。
云裳第一家旗舰店开业,也推出了《精灵和兔子先生在纽约》的IP童装以及神秘礼物,所以他差点淹没在那些小孩子的尖叫和口水里。
因为在纽约以及末尾的彩蛋,所以全球观众都在期待着他们的下一次旅行,猜测下一站冒险地可能是巴黎。
但任凭观众讨论得热烈,冷酷的陈导却没有回应。
除了全球票房大爆的动画电影,前年《云裳羽衣》纪录片和九月刊一同面世,陈映已经成为举世瞩目的大导演!
也得益于《云裳羽衣》的宣传,云裳店才开得这么快,短短两年,全球最繁华的城市、最繁华的街道都有了云裳。
云裳已经成为蓝星人尽皆知的品牌!
卿城和秦朗也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令人羡慕的小孩。
他们一出生就穿着顶级设计师的定制衣服,顶级理发师做的发型,顶级摄影师给他们拍照,看着顶级导演拍的爸爸妈妈的动画片。
这是什么梦幻剧本!
只是大家不知道,每一笔理发钱,都是孩子他妈付的。
在全球小孩子的仰望中,卿城和秦朗还参加了《精灵和兔子先生》首映礼,一个刚会走路,一个跟他爹一样冷酷,就和云花团队一起登上了舞台。
他们还成为今年奥斯卡红毯上最小的嘉宾,成为时尚界、娱乐圈最小的新星。备受瞩目。
他们的颜值遗传了父母,扛住了所有目光和摄像机。没有任何作品,粉丝就遍布全球了。
以至于舅舅不放心,安排了保镖保护他们。
秦空也没有反对,他是无所谓,但他们确实是超级富二代、蓝星贵公子。
这样的童年,秦空都羡慕!
电话响起来。
“少爷,我是小刘。”
“哪个小刘?”
“余总的司机。”
秦空愣了一下。
“少爷,你不要挂。”小刘连忙说,“余总病得很重,恐怕……余总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见你。真的,我没有骗你。你能不能现在赶到江城?我怕他等不及。”
秦空握着手机,紧锁眉头。
小周端咖啡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去江城。”
小周点点头,立刻去告诉机长。
秦空又握了一会儿手机,直到指节发白。
还是拿起手机,“安歌,我先去江城处理点儿事,明天估计不能回家。”
“什么事儿?”
秦空沉默了一阵,“他的司机打电话给我,说他病得很重。我去看看。”
“哦……那,要告诉妈妈吗?要我带朗儿去吗?”
秦空默然,“我不知道。”就挂了。
第二天,飞机在江城降落,小刘已经等在门口。
坐上车,秦空问:“什么病?”
“肝癌。”小刘说,“就前两年,过完年后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发现的。你们结婚,余总还去了。”小刘看一眼后视镜。
秦空低着头。他没有看见他。那时候他也不想看见他。
现在,他也不想看见他。
甚至想现在下车,却没有动。
“因为治疗已经没有意义,余总也不想待在医院,所以这段时间都在家里。我带你去家里。”
秦空没说话。
小刘从后视镜看看,安静地开着车。
到江城背山面江的别墅停了车,秦空觉得这地势位置倒跟鲜峰雅筑很像。
但是江城的山和江都更大,在浓雾笼罩下,让人喘不过气。
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大呼小叫,小刘连忙跑进去,“余总怎么了?”
“在哪儿?”秦空拉住一个佣人,佣人看他一眼,也来不及惊讶,连忙慌慌张张带他到卧房。
里面也围着两个护工,看见秦空,又慌张又震惊。
秦空已经冲到床前,看着那宽大的床上一小把骨头。
“余总怎么样?”小刘也跑进来,问护工。
“余总很痛,又不肯打镇痛剂。”护工看看秦空,“他怕打了就醒不来了,他还想见一个人。”
小刘向外微微偏头,大家都出去了。
“少爷。”小刘走到他身边。
秦空伸手往那秋天落叶一般干瘦枯黄的脸上拂了一下,还有一丝热气。
“打热水来。”
小刘连忙去洗手间打来一盆热水,凳子毛巾也放在旁边。
秦空坐到床沿,轻轻把那干巴巴的头移到腿上枕着,撩起热水洗着他的头。
小刘忍不住眼泪,连忙转身去打开衣柜,准备拿余总人生中最后一套衣服。
“你出去吧。”秦空说,“打一壶热水放在旁边。”
小刘关上衣柜,打了一壶热水,放在床边,出去了,拉上了门。
秦空轻轻地撩着热水,打湿了他的头发。
“神理,卸载。”
“用户只有一次卸载机会。”
“卸载。”
“神理开始卸载……”
轻揉着他的头,神理已经卸载了,他还是看见了这个男人脑袋里那干涸的河流一般的神经和毛囊。
指尖如雨滴一般透明,拂过这干涸的河流,但因为土地已经干裂,雨滴也很快消失,没有在干涸的土地上开出花来。
没有生机的头就像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水里也只会稀烂,但是在那之前,会短暂地舒展一会儿。
秦空用自己的手,轻柔地铺开这张随时会破碎的纸。
他从没有如此轻柔地洗过一个头,包括给儿子洗头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轻。
添了两次热水,那双眼睛张开了,看着头顶上的人,皱巴巴的眼角往下一弯。
“念念……”
“我是秦空。”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那么叫你,感觉一叫我这一辈子就是一场空!”
秦空默然,轻轻地用柔软的干毛巾擦着他那稀少的头发。
余则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几根头发很快就擦干了,秦空把他放到枕头上,坐到床沿。
余则成抬起枯瘦的手抓住他放在床边的手,秦空没有抽回。
“念念,你十八年没叫爸爸了。”余则成浑浊的眼睛晶莹起来,“你叫我一声。”
秦空默然。
“那爸爸叫你一声,你答应?”余则成看着他,“念念?”
秦空没有答应,微微扭过了脸。
他不是不想答应,不是还有恨,只是无论爸爸还是念念,都恍如前世,跟现在的他都没有关系,他实在无法回应。
余则成看着他的侧脸,那攒了一会儿的泪珠,终于没有攒住,纷纷滚落。又攒在皱巴巴的脸上。
看着那沟壑里的泪,秦空才知道,什么叫老泪纵横。
拿起毛巾,轻轻替他擦拭。
温柔得像对一个陌生人。
余则成看着他,“念念,我把我的遗产都留给你了。”
“我不要。”
“我知道。”余则成眼泪又流下来,“你现在不缺我那点钱。但是我只有你一个孩子。”
秦空捏着毛巾,转过头。
另一只手还被余则成抓着,“爸爸对不起你们娘俩。”
秦空又替他拭泪,他还是温柔得像一个陌生人,仿佛他那些话都不是对他说的。
于是,那皱巴巴的脸上,怎么都擦不干。
小刘在门外说:“就在里面。”
门推开了,梁安歌牵着秦朗走进来。
余则成眼睛一亮,笑容浮现。
秦空也转过头,看着妻子牵着孩子走到床前。
看到一周没见的爸爸,秦朗高兴地扑到他怀里,“爸爸!”
秦空连忙起身,抱住他,摸摸他的头。
这声爸爸把他唤回今生!
不用回头,都感觉到床上羡慕高兴的眼神,秦空摸摸儿子的头,逃一般快步走到外面,看见妈妈望着他。
“你进去看他吗?”
秦芳云摇摇头。
秦空默然。现在进去再让他忏悔一遍自己的过错,也实在没有必要。
母子俩就站在外面。
佣人端上茶,两人也没有坐。
秦空干脆走到阳台上,透透气。死神的气息已经笼罩了这座房子,让人透不过气。
秦芳云也走到阳台,握着他的手。
母子俩看着眼前的浓雾。
“记得吗?”秦芳云说,“你以前说你考学要考外地,阳光灿烂的城市,你说江城的雨太多,雾太大,让人郁闷。”
秦空也微微笑了,“还是云州天气好!所以我们决定去云州啊!没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