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大舅接我回的家,我长舒一口气,我明白这里的空气和国外无法比,可我总算回家了,总算回到了尤溪,就是让我吸着毒气去死我也愿意。大舅不停找我聊天,问我国外的生活,我只是架着一张笑脸敷衍几句,他说话挺溜的,基本上没有停顿,我心里估摸着来之前说不定打好了草稿,把句子背下来了。我看着反光镜对他轻蔑一下,干净,利落。
期间我还经过了那家殡仪馆,又想起了那段过往云烟。我抬头凝视面前,离我咫尺之远,又忽的落在我的身后,我视力不佳,它渐渐模糊了,消失了。我思索着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会犹豫了,我会想,我到底该不该进去。然而,就是这个选择困住了我十六年,我一直不明白我以后的选择又会如何影响以后的路,若我那天不进去,平平淡淡上着一天的课程,我就不会遇到墨羽,将梦琪,还有那遗照里的蒋昕可……
到家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来欢迎我,几个月前母亲走了,我没有去送葬。我也正是因为此事回国,不过貌似已经晚了,我也没有哭,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认为这个并不值得我去哭。当年把我送出去也少不了她的主意,她会布局,父亲的失踪是个局,所以,我相信她一定没死!
母亲的葬礼全是由大舅一手策划的,我不在场。被骂不孝也罢,我相信,这场意外也是他们布下的局,我相信我的母亲没有死。再后来,我只是相信,她只是累了,他要休息,她孤独了,她去找父亲了。
没有了母亲繁忙的身影,我开了门,却还是习惯性的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无人做答。我顺势走了一遍房间,找一找一些封存已久的记忆,直到在一间房间里,我发现了一张彩色照片,那只是一张遗照罢了,对,只是一张遗照,上面布满了灰,把彩色的照片覆盖的象是灰色老旧照片。在大学,我不敢回家,不想面对现实,自以为心里是有多强大,至少还能有一丝的自身欺骗,欺骗自己母亲还是活着的。卸下包袱,摸了一把冰冷的照片,没有一点余温,和原来母亲的脸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连带着我自己手上也全是灰尘。
我四处寻找抹布,一边找一边恨着自己,这个养了你这么多年的家,现在却连一块抹布也找不到?我恨得直接踢了面前的桌子,桌子没动,自己的脚趾估计是已经废了。一事无成的我,最后只好躺在白布罩着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睡着了。走了,都走了……
一个声音渐行渐远,醒来时,我竟踏在了青石板砖上 雨后的青石板有些许的湿滑,中间踏出的青石又圆又滑,四周无人,只有零落的雨点胡乱的拍打着我的脸颊,伴着我走过这条小道。我有些莫名的担心,但却又用一种说不出的愉快感,一种释然的轻松。
一抹龙井茶的清香钻入我的鼻中,弥漫在我的脑海中,脑中开朗了起来。我有感觉,这里有人的气息,虽不是市井,这里一定有我苦苦寻找的那个人!我穿过古旧的弄堂,随手拂过斑驳的城墙,这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的面容,不知为何,我想起了母亲,平常那个外表光鲜亮丽,私下里也难逃时间的魔爪,也只有那个时候才可以看见她最真实的一面,一张岁月留不住的脸,丝丝皱纹,和城墙却也有的一拼。我放眼望去,弄堂悠长,如走过的人生,望不到尽头但又明白,总有尽头。两旁边是层延的木刻牌坊,记载着当年的浮华,镌刻着历史的变迁。
再次渡过古桥青瓦,屋檐的残木碎砖指引我走向一间小茶铺子。
我在遥远的河边走廊看见了印着“茶”字的郭旗,老式的藤椅,摆弄整齐的八仙桌,风卷起的阵阵炊烟不觉间在向我飘来,我顿时陷入若隐若现的缭绕云雾中。
一曲琵琶,伴着耳熟的戏曲,一位清秀的女子穿着旗袍,双交着白玉般的腿来垫起古木细弦的琵琶,我应该不认识她,心里想起蒋梦琪的样子,多年不见她,我也有丝丝的怀念。
旁边的红木椅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个人,我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眼熟,朦胧云雾隐匿着他神秘的脸庞,在他身前的桌上沏着一壶茶,两只玲珑的小茶杯。他不停地向自己的茶杯中倒茶,却把另一只茶杯放在对面一张空着的椅子前,慢条斯理,温文儒雅,一举一动就体现出他独有的气质。我虽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多么希望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刻。我与那人的距离不要太远,也不愿太近,我只想静静的看着他。
我会心一笑,此刻的无语便是最美的誓言,我想我已经猜出来他是谁。而我的心里又是如此矛盾,我该用什么姿态面对他?像我这种心理素质极强的人啊,而在此刻却是漏洞百出,忘记了平常什么手势和眼神,忘记了什么细微的动作。我,如此单纯的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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