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犹是中山的属国,智瑶对其土地垂涎已久。无奈晋国、仇犹之间的道路太过狭窄,且崎岖难行,所以当时战场上最重要的作战工具——战车根本开不过去。
智瑶对着那条挡住了他前行步伐的小路昼思夜想,终于叫他想出一个办法。他叫人铸了一口大钟。钟的直径正好等同于战车的宽度。钟铸好后,他将其送给仇犹国的国君,叫他派人来取。心思简单的仇犹国君于是命令军队拓路开山。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把那口工艺精美、钟声悠扬的大钟迎回来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后面跟着晋国的雄师。
“当!当!当!”仇犹的亡国之音就这样在天地间无情地回响起来。
从这两件事可以看出,智瑶确有才干。他是《孙子兵法》里所说的那种“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水银泻地,无所不用其极,所以连吴国使者向他庆贺一事都可以拿来作掩护而攻打卫国,而当目标瞄准了仇犹国时,又能铸造大钟叫对手自掘坟墓,其思想的灵活性实非一般人所能及。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他在某方面给你以优势和特权,就必要在另一方面削弱你。所以天才几乎都是“偏才”,正如智果所说,智瑶心胸狭窄,难成大器。
公元前468年,晋国第一执政智瑶会同各家出兵,一起讨伐郑国。那时赵鞅已经老了,而且正在生病,所以代表赵氏、率领赵兵出征的是太子无恤。
历来有“郑声淫”的说法,一个整天载歌载舞、饮酒赋诗的国家怎能抵挡住长期作战的虎狼晋军?于是没费多少工夫,晋人就打到了郑国的都城之下。一般来说,春秋战国时期的战争都是从“野”,也就是各国的边境打起,而攻城往往是战争的最后阶段。
由于那时人口稀少,又边界不清,所以在“野”打起来的战争往往迅速结束,并不太过惨烈,而攻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对于城里的人来说,如果城破,往往面临着男人被俘、女人被侮的危险,所以他们都会拼力死守。一般城里会储存一定量的粮食,加之那时城墙修筑得十分高大结实,所以守城者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人和,往往占据主动权。
反过来对攻城者来说,在守城者物质匮乏、失去战斗力之前,己方必然会死伤大量士兵。攻城,是以命搏命,而且往往是用自己人的十条命去博取敌人的一条命,等于送自己人给敌人去杀,以此消耗他们的物资和战斗力!
如果指挥统一,晋国攻打郑国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问题就出在晋军是几家的联军。所以攻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几家势力互相推诿,谁也不肯吃这个亏。智瑶自然不会做这个出头的椽子,于是向赵无恤递眼色,要他率领赵家军前去攻城。无恤心想:“你不肯吃亏,难道我便是傻瓜吗?”于是,无恤沉默,没有理会智瑶。智瑶心中有气,但现在正是打仗的关键时候,也不好在军前发作。
但由于彼此都各自打着各自的小算盘,所以这次攻城最终不了了之。但是,晋国联军毕竟虏获了郑国大量的资财和人口,可算是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于是要设酒宴表示庆祝。
酒宴之上,坐在主席的智瑶兴致很高,狂饮不止,终于显出醉态。他伸手指向无恤,轻蔑地说:“你这家伙容貌丑陋,胆子又小,太招人厌,真不知赵老将军怎么挑选你继承家主之位?莫非赵家无人了吗?”无恤与智瑶对视,毫不相让,说道:“家父挑中了我,是因为我能隐忍!”
智瑶狂笑:“忍给我看!”说罢甩脱手中酒杯,直向无恤脸上掷来。无恤就坐在智瑶旁边的一席,这么短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闪,额头给酒杯砸个正着。鲜血流过无恤的眼睛,顺着脸颊淌了下来。赵家众家臣看不下去,纷纷拔剑要杀智瑶。智氏家臣也一个个拔刀相向,气氛立时如箭在弦,一触即发。
智瑶冷冷看向无恤,等着他的反应。无恤这时从怀里抽出一片帛,将脸上的血拭去,转身对众家臣说:“给我退下!”语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众人只得收剑回鞘,退回原来的地方站好,智氏众人见此也只好纷纷归位。
看着无恤拿着帛布稳稳扶着额头的样子,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智瑶心里没来由地一紧。但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赵家后,众人问无恤为何不让他们出手,为他雪耻报仇。无恤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家父之所以选我为继承人,就是因为我能够忍辱负重。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吧,我们现在不是智氏的对手。”当然,在无恤心里,智瑶与他已是你死我活之局。
闹过酒后的智瑶还曾向赵鞅建议,让他把无恤给废了。赵鞅费尽心思,千挑万选才把这个宝贝儿子选出来,当然不会听他的话。不过这事最终让无恤给知道了,无恤也因此更加仇视智瑶。
不久赵鞅病故,无恤成为赵氏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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