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扯了张椅子,靠着床边坐下,将旧手机扔在了床头柜上。“砰”地一声响,吓了汤臣一跳,可是丁漠染却依旧静静地,一点表情也没有。
打开的微博应用不时跳出消息提示,叮叮叮叮地响声,十分突兀。
微博被翻到了陈之的主页,那页面空荡荡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不动,她也不动,静谧的空气被注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沉痛的,又像是冷漠的。
严笑到最后,也没有借丁漠染的账号发私信给陈之,他比谁都恨陈之,他是真的想杀了这个畜|牲的,可是他嫌脏,看着这个人的头相都觉得肮脏无比。
还有,姚琅说得对,陈之欠了债,欠了丁漠染的,必须由她亲手讨还。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可是丁漠染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起伏,难以自拔。
对比那些记录在日记本上的快乐,痛苦来得那么突然,令她措手不及,脑子里的钝痛折磨着每一根神经,像是有人拿了把电锯,时时要割断五感。
丁漠染仿佛回到了初学跆拳道的时候,因为没有基础,十岁的小孩也能把她踢翻在地,是她强忍着痛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她也不记得是怎么把对手劈倒的,中间磨合的痛楚,很快就忘记了。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咽下的苦果只是让人觉得苦,可是苦到什么程度,隔段时间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陈之是心上的刀,伤口愈合,血不再流,她就能忘记了。
她已经忘记过一次,她肯定还能忘记第二次的。
微博自动刷新的声音无止无歇,节奏和着脑海中的鼓点,仿佛回到了战场,不是清醒地坐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坚强。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再度失忆,也可能会疯掉,如果理智扛不住,如果她躲在牛角尖里不出来,这一辈子就完了。
丁漠染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随着视线聚焦,她看清了面前那张阴沉的脸。严笑坐在床边,直直地盯着她,全身散发着一股黑气。
丁漠染刚想说话,脑子里又浮起了陈之那张温柔到刻骨的脸,这个时候回忆起来的,全是近乎变态的温柔。
她听不见严笑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双唇开合,目光焦虑。
她想跟他说说话,可是张开嘴好几次,都只说出了几个词序颠倒的句子。
……
许嫣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野相游园,还来不及感叹这别墅的外观,就被灯光指引,由姚琅一路带着到了二楼卧室。
姚琅牵着她的手,将她拖得几乎贴在了地砖上。
房间里灯光明亮,许嫣被刺得两眼流泪,一眼望去,只得一片白茫茫。,
她没有见清丁漠染,却清楚地听到了丁漠染的声音。
丁漠染吃力地重复着:“戒指……戒指,戒指……”
严笑从柜子里翻出了几十个戒指,围着她连绵地摆了一圈。
强烈的灯光照着钻戒,映得满室璀璨。
严笑慌慌张张地将盒子一个个打开,成双成对的戒指,活像是一场不问缘由的珠宝展。
许嫣被这些耀眼的光华镇住,半天回不过神。
严笑与丁漠染只做了婚姻登记,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但神圣的仪式在心中已经重复了千百遍,严笑渐渐变得很在意这些闪亮亮的东西,他希望有一天能和丁漠染一起戴上其中的一对,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梦想,可是经他之手,却变得笨拙而震撼。
许嫣不由自主地伸手,从随身的包包夹层里找出了一个街头三十块钱的朱义胜戒指。
水钻上的血滞已经抹净,却还依稀可以闻到一股冷硬的腥腻。
那是陈之套在丁漠染手上的戒指。
是套在灵魂上的锁。
房间遗漏的灯光打在那灰黯的水钻上,闪射出一点寒光,丁漠染像聪明的猎犬,本能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外。屋内何其灿烂,她却一眼擒住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光。
严笑察觉丁漠染眼中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转过脸去。
时间,便在那一刻定格。
他听见丁漠染字正腔圆地问了一句:“许嫣,那是我的结婚戒指么?真好看……”
她垂下眸子,复又轻飘飘地一笑:“许嫣,我们找到陈之了,他还没死,不过,也离死不远了吧……谢谢你能来……也谢谢你那时候能出手救我,我都记起来了……”
许嫣被她阴恻恻地语气吓得魂飞魄散,严笑却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丢掉手里的盒子,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丁漠染。
他听见丁漠染在他耳边喃喃:“真好看啊,那个戒指,和他的人一样,廉价,又虚伪,还故作高贵……”何其贴切的比喻,没有恶毒,不带情愫,云淡淡风轻轻。
可是在许嫣听来,却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