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做什么?将上次一样将孤关在你府中、庄子上?还是要将孤送走?”
谢朝泠的声音里已无半分温度,谢朝渊听出来了,他没有回答,递了壶水过去:“太子哥哥刚吐了一顿,喝口水润润嘴吧。”
谢朝泠没接。
谢朝渊轻叹一声,自己拧开壶盖,先喝了一口:“没药、没毒、也没有蛊。”
“你以为孤还会信你?”谢朝泠哂道。
他不肯喝自己的水,谢朝渊也只能作罢:“那边有溪水,太子哥哥想喝水去那里喝吧。”
谢朝泠没理他,提步去了溪边,但没有喝水,仔细观察了一圈四周。
这地方除了这一条溪水,四处都是山林,人迹罕至,谢朝渊是特地将他劫来的这里。
谢朝渊跟过来:“你之前答应我,我若是做了惹你生气的事情,不会不理我,太子哥哥要食言了吗?”
谢朝泠猛地转身,怒气上涌:“你到底想做什么?”
“信是我偷的,”谢朝渊道,“太子哥哥应当已经猜到了,那夜在东宫,趁你睡熟之后,我临摹了一封一模一样的信换掉了你写的那封,且盖了章子,送去徐善那里的是我写的,他看过想必就已毁了,呈去陛下那里的确确实实是太子哥哥的亲笔信。”
谢朝泠怒极反笑,他该说什么?佩服谢朝渊有勇有谋吗?趁着他防备心最低的时候算计他,说谢朝渊是畜生都算恭维了他。
“你这是在与孤炫耀?孤没有防备你,着了你的道,你很得意是吗?你和他们所有人一样,也盼着孤出事,所以不遗余力地算计孤,你说的好听是想要孤,其实你根本就是垂涎孤的位置,你的野心,跟其他人有何区别?”
谢朝泠冷笑:“你带人假扮东山营的兵马劫持孤,是想将事情推给谁?徐善还是赵氏?徐善本就是孤的人,他不会劫持孤,赵氏也不会蠢到用东山营的人大张旗鼓来劫持孤,可越是这样父皇越会怀疑他们,最后孤回不去,父皇便只能拿他们泄愤,总不会牵连到你,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谢朝渊没有否认,一开始,他想让宋时来做,便可将事情轻易栽给谢朝淇,但宋时贪生怕死卖主求荣了,他只能另找替死鬼,假扮东山营的人过于冒险,可他已经顾不得。
再有几个月,谢朝泠便要娶他的太子妃进门,他没法忍受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以他宁愿铤而走险。
“既然已经打算了劫持孤,为何不在之前孤去你庄子的路上动手?怕被人怀疑撇不清干系是吗?先费尽心思告发孤,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趁这个机会动手?若今日之事万一没成功孤被带去冀州,说不定就因那封信被废了,是不是也算达成你一半的目的?你把方方面面都算得这么仔细,如今得了手你还打算怎么做?上一回你给孤弄了个下落不明,但父皇一直给孤留着储君位置,这次呢?你是不是想要孤‘死’好永绝后患?”
谢朝泠一句一句地质问,眼中的失望和气怒不加掩饰,谢朝渊看着他,半晌才问:“你就有这般生气吗?”
“回答孤!”
“是,找了一个身形年纪和你差不多,长的也跟你有几分像的人,”谢朝渊慢慢道,“将他易容成你的模样,之后他会死在你来时坐的那辆马车上。”
“皇太子死了,琳琅便永远都是我的。”
谢朝泠听得不寒而栗:“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谢朝渊没争辩,声音更轻:“太子哥哥心里有江山社稷、天下己任,可我什么都没有,无论你信不信,我只想要你,如果这个世上有真正属于我的容身之处,你也肯陪我去,我不会贪慕权势。”
“可是你不愿,你要娶妻,你要做太子做皇帝,你身上扛的东西太多,我算什么?”
“太子哥哥可曾有一刻,是将我放在第一位的?”
谢朝渊的眼神里有谢朝泠从未见过的戚哀,就这么定定看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你强人所难行逼迫欺骗之事,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谢朝泠想说的话哽在喉咙,再说不出口。
谢朝渊上前一步,伸出手:“哥哥,你跟我走吧。”
谢朝泠神情恍惚,仿佛失了魂。
轻叹一声,谢朝渊将他揽入怀。
谢朝泠的眼睫动了动,始终没有抬手。
“跟我走吧。”谢朝渊又一次说。
“我能跟你去哪里?”谢朝泠终于找回声音,理智跟着回笼,“你在骗我,你只是想将我关起来,你根本没处可去。”
谢朝渊一声闷哼,垂了手。
他的人早退到几十步开外的林子边上,在他抱住谢朝泠时就已背过身去,所以没有看到谢朝渊一侧肩膀上突然插.进的刀。
谢朝渊低头,左侧肩膀上插着昔日他送给谢朝泠的那把短刀,那里已经鲜血淋漓。
谢朝泠一咬牙,再将刀抽出,后退两步,眸光闪烁:“是你逼我的。”
谢朝渊依旧低着头,手捂在伤口处,一手都是血,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谢朝泠快速往后退,那几匹马就在溪水边,他拉过其一,在谢朝渊出声之前动作迅速地翻身上马,最后回头看了谢朝渊一眼,抽动马鞭纵马疾驰而去。
那边的兵丁听到声响错愕回头,见谢朝渊手捂着滴血的肩膀已跪蹲地上,大惊之下冲上去,有人上马去追,有人甚至已抬手搭上臂上的弩。
就要放矢,被谢朝渊厉声呵止:“住手!”
谢朝泠纵马很快消失在他视线范围内。
两刻钟后,追上去的人去而复返,跪地请罪:“太子殿下的马出了山林上了官道,我们不敢再追……”
谢朝渊狠狠闭眼。
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