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的侍卫架着欲要出逃的宋时进来,摁跪到他面前。
谢朝淇撩开眼皮子,厌恶看着瘫软地上不断哆嗦之人,淡声问他:“你准备去哪里?又想出去卖了本王与那些勤王军投诚?你以为到了今时今日还有谁会理你?”
不等宋时回答,他继续道:“知道本王为何还留着你的狗命到今日吗?”
宋时咬紧牙根不敢答。
谢朝淇一声冷笑:“你前主子离京之前告诉本王,你还确实是江世从小失散了的亲弟弟。”
匍匐在地的宋时猛抬起头,满目不可置信:“不、不可能……”
他只是个孤儿,从小在妓院长大,再被人送进恪王府,因思慕恪王甘心为他做事,恪王为他编造假的身份将他派来淮王身边,可他贪生怕死辜负了恪王的信任,他怎可能当真是那江世的亲弟弟!
“没什么不可能的,否则他为何偏要将你送进本王的淮王府,你真以为本王是那般好糊弄的,没有查清你的身世就接纳你,真的假不了,”谢朝淇冷道,“可你连江世一根手指都比不了,本王留着你,无非是看在他面子上,但是。”
谢朝淇抽了剑,拍上宋时的脸,面色更寒:“今日本王也要死了,本王就要去见江世了,你便也跟着一起去吧,免得他总愧疚小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你,本王当日没保住他、没能帮他报仇,如今至少帮他把你这个弟弟找回来了,如此也有脸下去见他。”
宋时愕然瞪大双眼,一句反驳的话都来不及说,吐出一大口血来,他下意识垂眼看去,谢朝淇的长剑已穿透了他心口。
宋时轰然倒下。
漫不经心抽出鲜血淋漓的剑,看到袖口有喷溅上的血迹,谢朝淇终于皱了皱眉,拿了帕子出来擦拭。
这身衣裳是江世最喜欢看他穿的,可惜就这么脏了。
宋时的尸身被人抬下去,谢朝淇淡声吩咐身侧内侍:“去请王妃过来。”
一刻钟后,淮王妃踏进门。
她自嫁进这淮王府便久居后院足不出户,这是第一回过来前院正堂,脸上神色比谢朝淇更冷淡甚至麻木。谢朝淇一眼未看她,将手中那张纸递给身边内侍,再由那内侍递过去给她。
看清手里是何东西,淮王妃原本无波无澜的眼中出现惊愕,转瞬红了双目。
“王爷要与我和离?”
谢朝淇淡漠道:“你走吧,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内走府上侧门离开,拿着这个回你娘家去,淮王府存亡从此与你再无干系。”
谢朝淇始终未看她,捡起地上沾了血的剑,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勤王军冲破了淮王府正门,谢朝淇提着剑就站在院中,冷眼看着谢朝浍走近。仅仅两招,谢朝淇手中剑落地,谢朝浍的剑尖已指向他咽喉。
“你自私懦弱贪生怕死,为图自己活命害死兄长母后,丧心病狂惨无人道,炸毁兵部火器库致无辜百姓家破人亡,通敌叛国里通外贼,让边境之地饱受战乱之苦,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勾结奸佞软禁父皇欺君罔上,你死不足惜。”谢朝浍一字一句数落他的恶行。
谢朝淇轻蔑哂笑:“小时候兄长只教你剑法却不肯教我,说我手上没力气不学这个也无妨,总有人会护着我,到头来我只剩江世,你们却没有一个人将他的命当回事,既如此,我又为何要将别人的命当回事?我死不足惜,便也罢了,谁不是要死的。”
“那么你呢?听说你与幸王妃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还将那小郡主当做亲女儿一力护着,三哥,如今的日子果真是你想要的吗?”
谢朝淇目露讽刺:“你也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谢朝浍眼瞳骤缩,谢朝淇已双手握住他的剑,用力插.进了自己喉咙中。
鲜血溅出,染红了他手上的碧绿扳指,谢朝淇身体往后倒下,逐渐涣散的瞳仁里映进刺目的日光。
心里默念着那个人的名字,终是阖了眼。
车中,谢徽禛忽然道:“四叔他虽大逆不道,看似疯了之后神鬼都不怕,可我觉着,他其实还是有害怕之事。”
“嗯,”谢朝泠说出先前他在谢朝浍面前没有说的话,“杀君弑父转生只能入畜生道,他就算不信这个也总有犹豫胆怯。”
来生若不能为人,又如何能与心爱之人再续前缘,所以他不敢。
宫门在一刻钟前就已经破了,谢朝泠没有回东宫,直奔乾明帝寝殿去。
玉阶之上,看到谢朝泠走上来,陆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色厉内荏喝道:“你、你这是何意,你已经不是太子了,你勾结西戎人出卖大梁,如今又带兵包围陛下寝殿,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朝泠倒没想到最后在这里见到的人会是这个老王爷,他一步一步走上玉阶,沉声道:“分明是陆王爷你与淮王勾结,你们狼子野心,软禁父皇与孤,假传圣旨意图谋反,如今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吗?”
“你休得胡言——!”
谢朝泠一步步走近,陆王身后的禁卫军被他身上气势震住下意识往后退,陆王双腿也在不断打颤,面上却依旧强撑着,他是德高望重的老王爷,虽先前已被皇帝厌弃,但如今陛下病重不醒,怎能由得谢朝泠说他是乱臣贼子他便是乱臣贼子!
谢朝泠嘴角噙上冷笑。
谢朝渊说的对,日日挂着面具装礼贤下士实在累得很,对付这种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就该狠绝一点,也好叫世人知道,他这个皇太子不是柔弱无能、人人可欺之辈。所以他看着陆王,慢慢拔高了声音:“陆王挟持陛下,以命抗击勤王之师,现、已、伏、诛!”
最后一个字落下,剑尖穿透了面前老王爷的胸口。
陆王大睁着眼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殿檐上的乌鸟凄厉叫着,振翅斜飞而去。叛军手中兵械纷纷落地,一个接着一个跪下。
谢朝泠一眼未看他们,大步进去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