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阁下这还用说,一旦军队合编,有毒的激进思想将像熔炉里蔓延的火焰,荼毒整支军队。听说罗伯斯庇尔还在主张‘无套裤汉去当兵,金套裤的来交钱’,这其实就是对私有财产变相地侵犯,一种无套裤汉的专制就会借着自由的名义,夺取法国的最高权力。”罗兰夫人哀伤地回答。
赛尔文放下餐叉,沉默会儿,然后他说:“没办法啊夫人,当初江浙湖汉北路易十六何曾不想把革命给消弭掉?但事态的发展是混沌不可知的,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以我的看法,你们吉伦特党人都是正统的共和派,但也必须要看到,正是因你们尊重法律热爱自由,所以在群氓的眼里,你们和先前那群立宪党并没有什么区别,做任何事都是被逼迫的。你们所拥护的共和制度是好的,可底层群氓却认为你们吉伦特党没能力去维护好他。”
“但是群氓,巴黎的无套裤汉们,他们比起我们来更没有管理公务的知识和能力。”罗兰夫人反驳道。
赛尔文摇摇头,接下来他说的话,让罗兰夫人的心底发寒:“这就是他们拥戴菲利克斯、马拉、丹东,还有国会里山岳党的原因了。对法国来说,旧的革命在制宪会议解散时就已终结了,新的革命最大的特征便是要底层群氓起来掌握政权......诚然,这种模式是没法持久的,但只要群氓们证明自己在国难时刻能发挥巨大作用,那么自然会有政治党派来倚靠他们。可是吉伦特党呢?赞同共和的你们是得不到旧上层阶级的效忠的,同时反对群氓暴力的你们也是得不到群氓的拥戴的,你们和现在的杜穆里埃将军一样,成为个中间阶级,是最危险最脆弱的,过往的历史证明,中间阶级的党派或个人是完全无法获得成功的,内克尔是这样,拉法耶特是这样,穆内是这样,博纳夫也是这样。”
“那山岳党呢!”夫人失神地喊起来。
赛尔文部长很缓慢地解释说:“你们吉伦特党的‘共和’,是你们内部人士间的共和。但山岳党的共和,是和人民大众间的共和——这就是两个党派最根本的不同,你们看不起山岳党,觉得他们口才不行,觉得他们知识水平不行,但他们却更为机警坚决,使用手段也无所顾忌,他们口中的人民,那就真的是底层群氓。夫人啊,底层群氓可以麻醉他们,但别指望永远地欺骗他们。是,没有一个党派比山岳党更加凶恶暴戾,但也没有一个党派比山岳党更能贯彻始终,他们热切地关注人民的心声,当人民选择与他们并肩作战时,他们愿为人民的权利效劳,一旦如此,人民的力量就会像大海里的狂潮般澎湃涌起,是决计没法抵挡得住的啊!”
说完,赛尔文部长也没吃什么,就恭敬地起身告辞了。
罗兰夫人仰靠在椅子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灰意冷。
那些凶暴起来恨不得要吃人肉的群氓,难道这世间任何法律和道德,都没法抵抗住他们的步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