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明宝钞连点蜡烛都嫌难闻,一千万贯的宝钞买不了一根针,藩王们拿了这玩意,心里肯定骂娘,但嘴上还要谢主隆恩,再补上三跪九叩,还要给宗人府的官员送回礼。
所以这次不让宗人府送了,宗人府的上头是礼部,而礼部尚书天天和星星大眼瞪小眼,侍郎居然骗朕的马,上梁不正下梁歪,朕让锦衣卫去吧。
反正番婆子天天派厂卫去打探各地食货物价,暗访民情,顺路把宝钞送去也不费什么事,而且按照惯例,地方官孝敬锦衣卫的好处,都是和朕三七分账。
不交上来也没事,厂卫的小卒相互监督,根本瞒不过朕,下级也可以秘密举报上层,一经查实,上峰滚蛋,贬为庶人,举报者可以直接顶替官职,此外粘杆处也在盯梢厂卫中的头头,也不怕朋比为奸。
三七分账,朕只拿三,只要鹰犬们稍微有点脑子,就该知道为了三成好处滚蛋不值当。
这次去赏赐所有的藩王,哪怕每个藩王处只收上来几千两礼物,大明可也有一百多个藩王,几万两银子是跑不了的,不过这不是番婆子的真实目的,亲王、郡王拿大明宝钞可不是白拿的。
辽东战事糜烂,京营糜烂,宣大兵欠饷数月,朝廷几乎拿不出钱来整顿军务,先前宁远兵变让朕和朝廷颜面无存,这等丑事天下有目共睹,再加上奢安之乱、陕甘旱灾民变、黔国公谋逆,大明朝已然是风雨飘摇。
你们既然是朱家人,平日拿着朱皇帝的宗禄,现在朱家铁桶江山眼看要撑不下去了,自然要做朱家人的表率,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所以拿了大明宝钞之后,每个藩王要带兵进京勤王,但不准多带,亲王一人五百兵,郡王一人两百兵,可以亲自领兵,也可以让王府的武官代领。这些兵的军费,就由各个王府的宗禄里出,按每个兵一年发十石来算,五千石正好是亲王额定宗禄的一半,而郡王就惨了,两百兵正好把两千石宗禄吃完。
以厂卫打探的情报来看,亲王要是有心,散尽家财募个万把人都轻轻松松,郡王虽然穷点,但两百人想凑还是能凑出来的,不过朕的亲戚吃喝玩乐的本事有,理财治军就力有未逮了,一时间让他们凑出辎重人马也是强人所难。
所以番婆子还给了个选项,就是这些人马全都折成钱,从宗禄里扣除,毕竟亲王带兵进京总是怪怪的,带少了不够定额,那朕要骂人,带多了让人胡思乱想,那朕要杀人。
不过这就是个提议,还要请德高望重的亲王们商议,走一步看三步,番婆子也预计这个法子肯定会被人抵触,嘉靖年间、万历年间都有过朝廷缺钱,削减宗禄的先例,最后只有亲王们还有余粮,愿意退一步,但郡王们实在是掏不出钱,毕竟人情世故、吃穿用度都要钱,一年两千石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布政司的宗禄每回都不足额。
为什么你们这些穷亲戚要吃饭呐,不仅要吃饭,还生那么多兔崽子,你们不过是添双筷子,吃的粮可是朕的!
成祖皇帝怎么就不让藩王们减等继承呢,这子子孙孙无穷匮,国库就是太行、王屋,迟早也被搬空啊。
虽说一直有官员要朕削藩,可是朕要是无缘无故夺人爵位,废人之国——连自己亲戚都能下手的皇帝,以后怎么收拢人心?
至于等藩王犯错,再褫夺,按照成例,也要从亲王的子嗣旁支里找人承袭国号,除非一脉绝嗣,不然封出去的一万石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抛去一万石不说,这些亲王再怎么说也是朕的亲戚,父皇已经驾崩,母后死得不明不白,连皇兄也不在了,福王是朕仅有的亲叔叔,其他亲王也是朕的叔伯兄弟,把他们都削了,那朕就真的孤家寡人一个了。
朕又不是鄂图曼蛮子。
而勋贵也不能动,这些勋贵不是开国元老之后,就是历代外戚,比如周后他爹,就被封为嘉定伯。
再比如武清侯,因为是皇爷爷的外公,就经常为非作歹,他们李家传了三代,现任的武清侯李铭诚,在天启年间就派家中的恶仆侵占过朕在京的庄田,奈何当时皇兄无心政务,朕年纪又小,只能半夜翻出王府,把那几十个恶仆都打成重伤,一时半会儿死不成,但朕以天理拳劲自死穴灌入,这些家仆全都沦为废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而且在半年间会陆续死于五内俱焚。
皇兄不仅不向着我,还给把李铭诚加封为太子太师,哼,谁让他们家是皇帝亲家呢?
不过将心比心,如果周后给朕生了个皇子,说不定朕龙颜大悦,直接加封岳父为嘉定侯。
疼老婆嘛,应该的。
“有人欺负我。”
是,是谁!是谁欺负朕的监国!
“武清侯管着进贡禁内的各地御用,这厮居然把有虫子的蜂蜜进献给我……”
剑……不,上月新铸的那门红衣大炮在哪儿?
狗日的武清侯,朕削不了宗亲还削不了你?正好今天新仇旧账一并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