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伺候了先帝一辈子,现在老了,打算回老家颐养天年。”
“望皇上恩准。”
你把钱给朕留下——朕险些就脱口而出了。
拈起一片西瓜子,放到口中,随着一声脆响,磕开,瓜子皮朝地上一丢,一旁的小内官赶紧拿扫帚扫到一旁,朕开口道:“厂臣辛苦,这些年为大明尽心尽力,朕本应该放厂臣回家休养的。只是先帝丧事未毕,朕尚年幼,国事需要厂臣指点,若是厂臣走了,朕为之奈何?”
你吐两千万出来就行了……忍住,忍住啊朱由检,这价要高了,他手头肯定没这么多现钱!
朕又磕了片瓜子,也不正眼看他,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蛐蛐笼——无他,番婆子喜欢,朕打算明年给她多准备些促织当见面礼:“厂臣在宫中还住得惯吗?饭菜用得可还合口味?手下的小太监还贴心吗?”
这种套话历来是主人问来客的,魏忠贤哪里听不出朕的意思?
皇宫是本大王朱由检的,你顶天了座二把交椅。
另一个小长随捧着许多碟子走进房:“皇上,景德镇新送来的官窑瓷器,您说送入宫后先选几件给您过目,奴婢给您送来了。”
朕也不管魏忠贤还在身边,拿起一个画着山水的瓷碗,细细端详起来。
说来大家可能不信,这瓷器运到倭国去卖,起码能卖出十倍价,若是换成倭铜、白银,能赚更多。
但更邪门的是,倘若这瓷器全须全尾,便不太值钱,唯独有裂纹缺口的,反而能身价百倍。
魏忠贤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立在旁边,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的看着朕把玩着瓷碗。
这些瓷器有几十件,有大多精巧可爱,朕看得又细,观赏了半个时辰也只看了一半,捧着托盘的长随暗自叫苦,朕便让他把托盘摆到桌上。
等得不耐烦的魏忠贤终于忍不住了,出言问道:“皇上,奴婢年纪大了……”
朕抓起个茶盏,猛的砸在地上,茶盏在地砖上爆出一声脆响,碎片砰然飞溅,内外的侍从吓得齐齐一缩脖子。
“朕有让你说话么?你没见朕忙着看茶碗么?这可是今年册封日本国王用的国礼,若届时国礼出了差错,朕要你的脑袋!”
魏忠贤吓得连忙跪地,不停磕着头。
趁着其他人战战兢兢收拾碎片,朕从太师椅上俯下身,对他轻声道:“魏忠贤啊,你知道外朝有多少人想生啖你肉吗?”
他磕头磕得更急了,地砖被撞得咚咚响:“皇上饶命!”
朕“饶命?怎么个饶法?你犯死罪了吗?要朕饶你?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是四品的内官,要杀你,须得三法司先会审,我朝自有大诰、大明律,岂能因为文官弹劾你几声就杀你?”
魏忠贤疑惑的抬起头,额头青紫,看着朕:“那皇上何故发怒?老奴哪里做错了,老奴愚钝昏聩,还望皇爷明说。”
朕弯腰捡起一块碎瓷片:“魏忠贤,这可是上好的官窑。”
“是,是。”
“朕听说,地方进贡的一等品,都是送到你府上,挑剩下的次品才送进宫来,可有此事?”
魏忠贤赶忙摆手:“绝无此事!老奴怎敢!只是这两年景德镇的工匠人浮于事,做出的瓷器一年不如一年,想把罪责甩在老奴头上罢了,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擅动御用啊!”
“既然这是上好的瓷器,虽是朕摔坏的,原因却是因你而起,谁叫你喊了一声,让朕心烦意乱呢?这茶盏好啊,外头少说也要卖八千两一个吧?”
这玩意八千两能买一万个。
魏忠贤先是深深吸气,打算鼓动内力,但朕一巴掌拍在他肩头,天理拳劲直接灌进去,拳怕少壮,直接将他居高临下压得死死的。
两股拳劲一交锋,七伤拳便溃得一败涂地,魏忠贤额头冒出一层层油汗,几乎说不出话来,气若游丝的问道:“不知皇爷究竟何意?”
朕又拍了两下,若非地砖是百里挑一的上好澄泥砖,魏忠贤几乎要像个萝卜一样被拍进地里:“先帝对你恩宠有加,时常几万几万的赏你金银,朕就作价八万罚你吧,你明天自己去宫正司把八万两罚银上缴了,你走吧。”
站起身的魏忠贤退了两步,捂住自己的腰,似是年老体衰,闪了腰一般,可惜朕先前用天理拳看过,他身子骨壮实着呢,就是腰上、袖口各藏了兵刃。
另一个内官捧着个木匣走入御书房:“皇上,您的剑,您的剑打好了!”
朕换了和颜悦色的面孔,接过那木匣,从中拿出把分量颇重的宝剑,锵然出鞘。
剑身上还刻着铭文:剑名慈航,天启七年铸于燕京。
朱慈航啊朱慈航,朕的宝贝儿子诶,父皇又见到你啦。
挽了个剑花,顺手劈死面前三只蚊子后,朕转头瞟了眼魏忠贤:“怎么还不走,厂臣可还有事要禀?”
魏忠贤又跪下磕了头:“奴婢魏忠贤,拜退!”
然后倒着从御书房里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