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镇的特使都懒得说话,全程颐指气使,只让身边的师爷与我们交涉,而且一口咬定价码不肯松嘴,怎么谈都只肯拿出七百石掺着沙子的陈粮,外加两千匹发黄破旧的棉布。
这个其实很好理解,我猜这是大同镇军仓里仅剩的存货,给我们是七百石,报上去却是按七千、七万石报的,大同守军经过一通血战,赶跑了南下打草谷的蒙古人,杀敌无算,斩首若干,官兵耗费粮饷若干,赏赐若干,至于这中间的缺额嘛……
在漂没行业,这可是无上妙法,毕竟我再怎么整顿赛里斯财政,派遣厂卫去地方查账,也不可能把审计小组派到大草原上,和蒙古人对账不是?
火龙烧仓,可以事后追究主官责任,阴兵借粮,也可以通过统计粮价波动,调查当地粮商的动作来反向推导,唯独剿抚并用这招,实在是差无可差,蒙古是境外势力,而叛军则是黑市,这两样都是不纳入国民生产总值的,又有招安抚赏和作战支出两个变数,实在是查无可查。
不得不说,统治者就应该经常到地方上来看看,不然都不知道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官员和将领的歪门邪道是如此丰富多彩,以至于不把这些技巧和手段记录下来,简直是全人类政治财富的一大损失。
次要战场上都如此荒谬,我不禁好奇江浙湖汉北山海关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会是何等的繁盛,皇城里太医院的草药炮制作坊已经在满负荷运行了,产出的红糖腌人参数量仍然无法压制住辽东的长白山人参,而貂皮和珍珠更是在京畿和内地大行其道,白银和其他硬通货从我的指缝间一点点的往外流。
没有办法,大同额兵十几万,哪怕空饷率高达九成,也有上万战兵,而我手下只有半个固山,大同镇肯定有恃无恐,如果他们打定主意按打发叫花子的态度让我滚,除非我亮出自己的身份,否则肯定只能麻溜的滚。
亮出身份是不可能的,大同距离北京又不远,凭空冒出个平阳公来,谁都知道是假冒的,如果非要把皇帝身份摆出来,那这就成三流话本了,会被观众丢香蕉皮的那种。
唯一的好消息是,赛里斯现在不产香蕉。
我只能板起脸,把粮食和布匹都收下,作出是正月来敲诈的青皮被大户人家用残羹冷炙应付走的神色。
这边我刚收了好处——多新鲜呐,皇帝收地方官的好处——那边大同镇的战兵就开出来了,一万多人盔明甲亮,在数里外的雪地间展开,每个方阵和骑兵中队都整齐划一,随着旌旗和鼓点声连成一堵长墙,只是拼成整个大阵后,却显得有些参差不齐,应该是各个军头把自己的家丁拿出来,几家一起凑的份子,平时没有合练过。
这帮大同将门的意思很明显了:拿了拜年红包就给爷滚,否则敬酒不吃吃罚酒。
身边的锦衣怯薛看着他们的可汗,等我下达命令,我见到这种赛里斯特色先礼后兵,也是无可奈何,
撤吧,实在不行从喜峰口、冷口方向绕道,那里基本上没什么守军,就是路难走些,多走走山路总能潜逃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