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眉目低敛,认真地吹了两口气,突然又伸出舌尖,轻轻地将她指尖整个含入了温热的口腔中。
舌尖一下一下地绕着指腹舔舐。
惜翠大脑一空,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妙有。
好在廊下只有她和卫檀生,妙有不在这附近,还没跟上来。
而卫檀生也见好就收,松开了她指尖,舔了舔唇角,笑吟吟地说,“这下还疼吗?”
他绀青的眼像吞噬了日光的深渊,舔着唇角,好像在回味。
看她的目光,和今早在帐中如出一辙。
指尖似乎还停留着柔软酥麻的触感,一路攀上了头顶,惜翠压下眼睫,避免了与他目光相对,才回温的脸,不争气地又开始往上冒着热气。
这让惜翠为窘,慌忙像压下脸上的热气,但生理反应压根就不是她能想控制就控制的,越想压下来,反倒红得越厉害。
看见惜翠的模样,卫檀生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这时候,又走到了廊下,俯身折了一朵红艳艳的芍药,提了提衣袖,将那朵芍药别在了她鬓角。
她原本只别了支木簪,未免显得寡淡,但鬓角多了一朵怒放的芍药后,那略显冷淡的眉眼,也多添了两分光彩的艳色。
这和宋修敏的冷中含艳,却又截然不同。
不论是冷淡还是艳丽,她都是不张扬的,是刚落了层小雪的冷,是山野中静默盛开的艳。
“翠翠。”卫檀生莞尔道,“你比花好看。”
她的腰肢柔软,身体健康,乌黑的发就像流水。
她不是经年累月下,由金钱堆出来的柔弱堪怜,就算手上的薄茧也使他忍不住想要附唇亲吻。
她的眉眼和神采,是和当初高家三娘一样的,自然和利落。
就在这个时候,妙有也终于赶了上来,她刚刚一口气跑到了巷口,只为了看着宋夫子离开。
不过,虽然她很想宋夫子,但宋修敏走了,她倒是松了口气。
只因夫子还是太傲慢挑剔了些,面对夫子,她总有些压力。
妙有一来,就瞧见惜翠鬓角的芍药,抿着唇,眼睛亮亮的,笑着说,“娘子这芍药真好看!但娘子更好看哩!”
小姑娘的眼,随了卫檀生透着些绀色,但眸光却像极了惜翠,干干净净的。
惜翠微怔。
她一直不敢面对妙有,之前是因为怕被卫檀生瞧出异样,但到底还是因为愧疚。
不论是对妙有,还是对卫檀生。
小姑娘的眼睛如同星子一样,看上去无忧无虑。
但惜翠心里清楚,她从小没了母亲,绝不可能真的这么无忧无虑。
她想要接近,却不敢接近。
指尖收紧又松开,想来想去,惜翠拔下了鬓角的芍药,重新插在了小姑娘小小的发髻上,蹲下身,笑道,“妙有也好看。”
正当惜翠要起身的时候,鬓角发丝中又轻轻地擦入了花枝。
她回头,卫檀生扶着她脑袋,又往她鬓角别了一朵粉白色的芍药,而他自己也簪上了一朵。
青年温润如玉,鬓角簪花,不显得阴柔,更多了几分风流蕴藉。
卫檀生笑意融融的,弯腰将妙有抱起来。
“如此一来,你我三人便都有这花了。”
两大一小,一家三口,脑门上都别了朵芍药,迎风招展的,远远看上去还有些滑稽。
“翠翠,我们回去罢。”他笑着说。
怀抱着妙有,卫檀生看了眼花丛中的慢吞吞的蜗牛。
他了解她的胆怯。
她与高骞虽不是真兄妹,但却是一样的自罪自罚。
对待感情时,就像这蜗牛一样,不论何时都背上了壳,将自己压抑禁锢得死死的。
当初,是他将她逼到绝境,不愿再动情。
如今,也会是他牵着她的手,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不着急,他向来都很有耐性。
最后还是卫檀生将惜翠送回了客栈。
惜翠躺在床上,一闭眼又是卫檀生、妙有和宋修敏。
越想越不得其法,只好将被子裹得紧紧的,将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
现在,没有了系统,她也不用在补全剧情了。
可是,惜翠反倒有些无措。
没有了系统之后,她竟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
她鬓角的芍药被她搁在了桌上的镜子前。
又想到那芍药,惜翠鬼使神差地拉着被子,往下扯了扯,只露出额头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镜中倒映的花。
粉白的花瓣纤弱婀娜。
惜翠拽着被子,闭上眼。
心中却好像不可抑制地下了一场春雨。
雨点就像鼓点在轻轻敲落。
***
一直到宋修敏上了马车,柴鸿光也没想出那嵌螺钿的漆盒究竟有什么古怪,他还想问,但看到宋修敏闭上了眼,明白了她意思,没多加打扰,体贴地留给了她独处的空间。
他既然爱慕宋修敏,何尝看不出来宋修敏对卫檀生的心意。
他在她身边做了那么久的长随,宋修敏是怎么心动的,他都一目了然。
受她爹娘的影响,宋修敏性格清高,从来就没将什么人放在眼里过。就算一开始,对卫檀生也是挑剔冷漠。
但没想到那卫家三郎照样是一副温和从容的模样,并不在意她失礼之处。
宋修敏见他不在乎自己,反倒是又动心了。
她这性子,向来都是别人追求她不得,小心讨好,哪里有她去拉下脸来追求别人的道理。
这一点,就被那孔娘子比了下去。
柴鸿光当然是能看出宋修敏对惜翠的鄙薄之情的。
宋修敏一直恪守礼节而活,惜翠与卫檀生之间没有婚约,却还和他如此亲密,落在宋修敏眼中,无疑是不自尊不自爱的轻浮放浪之辈。
乡野蠢妇,宋修敏看不起,当然也不屑于和她去争去抢,和她争抢,她只怕脏了自己的手。
回想女人靠在车壁,面色泛白的模样,柴鸿光勒紧了缰绳,到底还是心疼,不免沉声询问道,“娘子这便算了吗?”
“算?”宋修敏反问道,“算什么?”
柴鸿光沉声道,“卫郎君那儿。”
宋修敏听了,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她能怎么办?
那嵌螺钿漆盒,柴鸿光不认识,她一眼却能看出来,那漆盒一侧,落了个不易察觉的“珍”字,就这一个“珍”字,宋修敏立即就认了出来,那漆盒里装的是何自珍经手的头面。
卫檀生何其敏锐,定是发觉了她方才对那孔兰的打量。
他没直说这盒中是什么,已经是给了她面子。
但在宋修敏看来,卫檀生此举这无疑就是明晃晃地在打她的脸。他这么一来,让她如何再有脸面继续待下去。
她头上的头面,就算再好,也比不过何自珍亲手所制。
更何况,宋修敏对这漆盒是有印象的,那好像是他之前要送给那吴家女的头面,不过那吴家女命薄,头面还没打完,人就去了,那漆盒一直搁到了现在,不知为何,他一直将那副头面随身带着。
如今,他竟然将这头面送给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孔娘子。
想到这儿,宋修敏面色更难看了一分。
马车外,柴鸿光接着道,“那杏子巷的院子,当初还是娘子与郎君一同看中的。”
宋修敏抿紧了唇。
柴鸿光叹道,“而且,娘子你与卫郎君之间都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