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操控纸人的秘术,他们可以化作绿衣女子。也都是这般呆滞僵硬,犹如泥胎木塑。
难道……这些小弟子都是红衣小纸人所化?
这也不太可能吧。
林悦向来记性好,她刚刚去过朝云峰,而这些小弟子也刚刚来过独秀峰。
她一见,就认出他们几个都是在那最大声,也最嚣张的那一批。
特别其中还有个女修,就曾嘲笑过她用铁簪子当武器。嘲笑过阴幽国零落,连给她找本命法器的实力都没有。
由此可见,他们就是朝云峰的弟子,根本不是红衣小纸人。
所以……是季星泽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住了朝云峰的小弟子们,将他们都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傀儡?
喵喵喵,这也太可怕了吧!
哪天万一大师兄心情不好,会不会把她也变成傀儡啊?!
林悦拉着玄白,悄悄的离那季星泽远了一点。
季星泽却朝着她勾了勾手指头:“小师弟,过来。”
“哦……”
林悦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小拇指,而后,满脸堆笑的跟了上去。
这几名小弟子多为朝云峰内门子弟,当即便恭恭敬敬、却又动作僵硬的将他们迎进了一处房舍之中。
这房舍洁净,二人合住,看起来是内门子弟的宿舍。
季星泽长袍逶迤,施施然地坐于上座。
林悦从玄白的背上爬下来,又抱着变成小猫儿大小的玄白,站在了季星泽的身旁。
“恭迎尊上!”
一众小弟子又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看那架势,林悦似乎怀疑他们下一句就要喊:“教主洪福齐天。”
不过,总算季星泽还没有发疯至此。
他挥了挥手,那让小弟子把这几日的可疑之处一一说来。
那名女弟子看起来极受到峰主夫人聂含情的喜爱,于峰中的大小事务也极为熟悉。
她直着眼睛,语气僵硬,犹如背书一般道:
“这几日其实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情……只是……峰主……与峰主夫人……又吵架了。”
这话一出,林悦不由的挑了挑眉。
从外人看来,朝云峰峰主与峰主夫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乃是若叶大陆一等一的恩爱夫妻典范。
独孤寂脾气不好,却对之前的小师妹,现在的妻子百依百顺。
聂含情乃是灵植大师,独孤寂便找到了无数稀有的灵植让其种在朝云峰上。还在旁设立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法阵,只为了灵植能够茁壮成长。
却没想到,这二人还会吵架。而且,还是又吵架了。
季星泽道:“他们吵什么?”
那女弟子大着舌头道:
“我只听了个、个大概。是夫人道,峰主自从画了……守山、守山大阵之后……便再无建树……外人直道是……朝云峰越来越好……她却是担心……峰主乃是江郎才尽……只怕日后朝云峰之人……都不会有、有好结果。”
女弟子舌头撸不直,但是学起聂含情的语气倒是惟妙惟肖。
林悦似乎都已经见到聂含情捏着小手帕,微微垂泪的样子。那如烟云一般的轻愁,还真真让人怜惜。
季星泽又问道:“这几日,除了独秀峰的闵锐震来过,还有什么外人来此?”
女弟子缓慢的做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又结结巴巴道:
“长老殿的执法长老……倒是……常常来。他一来,峰主……便会将他请到……擎天殿中,二人与密室之中……长长谈,看起来……关系……着实亲密。峰主夫人……对此多有不满,大、大概是感觉到了……峰主对……她的冷落。”
呜呼!这女弟子倒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林悦不由的对大佬挑人的眼光表示敬佩。
季星泽另外又询问了几名小弟子一些事情,之后便挥手让他们退下。
其他小弟子都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只有两人缩在门外守门。
——这间房舍便是他们的宿舍。
见季星泽一手托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林悦并不敢打扰。
她伸长了脖子,见着了刚才的那些小弟子们,离开之后,脚步都变得正常起来,谈吐之间也与常人无异。
大佬控制人的邪术居然是这么智能,这么厉害的吗?
而且,林悦回忆方才所见,那些小弟子的眼眸之中皆有一点红影。
那红影就与季星泽要发疯时,眼眸之中划过的红光相似。
若说那红影可以控制人的思维行动,那留在长老殿的那些长老脚踝上的黑影,不知道又有什么效果?
“啊——有妖物!”
“救命啊!妖物又来了!”
正在这时,房舍之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惊天动地的惨叫声。
犹如一道惊雷,瞬间划破漆黑的夜空。
“怎么了?怎么了?!”
今日朝云峰突发事故,接二连三,弟子们也是疲累不堪。
他们匆匆忙忙的搭建了灵堂,派一部分弟子守灵。
而另一部分弟子本来都准备洗洗睡了,这时又被这惨烈的喊叫声惊醒,纷纷披着衣衫、基拉着鞋子匆匆赶到了事发场所。
林悦与季星泽对视了一眼。
季星泽大手一挥,翳形法阵再次起效。
林悦怀中抱着玄白,紧紧的跟在了季星泽的身后而去。
转眼间,他们已经寻声来到了一处房舍前。
看那房屋精美无比,比刚才他们待过的宿舍华丽许多,想来是朝云峰亲传弟子的住所。
他们刚到时,里面已经一片混乱。
兵器撞击之声、惨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林悦还想要放轻脚步,却见季星泽大大咧咧的就走了进去。
这么嚣张的吗?!
林悦抱起变小的玄白,也飞快的跟了进去。
甫一进入,林悦立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地面上、四面墙壁上,俱都是飞溅的血迹。
而在半空之中,则高高吊起这一具尸体!
原来,居住在此处的朝云峰小弟子,被鲜山鸣蛇吞食了五脏六腑,整个儿被窜起在蛇身之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来人。
那小弟子的两只眼睛也被蛇吃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绿色的、三角形的蛇头。
绿蛇嘶嘶吐信,与前来查看的朝云峰弟子战做了一团。
“快!快通知掌门以及各位长老!”
没过多久,听到响动的秦宓真手持长鞭急急的赶了过来。
长老殿的执法长老也来得很快,几乎与秦宓真前后脚到。
几人飞快加入战局,联手斗蛇。
只有隐于暗处的季星泽最是悠闲,甚至还百无聊赖的坐在了黄花梨交椅上。
林悦见状,也有样学样,抱紧玄白,坐在一旁,却看的无比认真。
鲜山鸣蛇乃是凶兽,吞食了一人之后,也会将那人的修为占为己用。
先前那条蛇吃的是独孤寂,修为高强,长老殿的几名长老联手,才将其拿下。
此时被吃掉的泽是一名亲传弟子,修为不过金丹。
当下便被执法长老一剑斩落了蛇头。
“砰——”
小弟子的尸体与粗大蛇身,一并重重摔落到了尘埃之中。
“怎、怎么还有蛇?!”
“之前执法长老不是说,蛇蛊乃是独秀峰二师兄所为吗?”
这鲜山鸣蛇虽然被杀,但众人更是陷入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
“可是闽师兄自己也身中奇毒,被封印在了丹炉之中,又如何能够操控蛇蛊。这蛇又是何处而来?!”
“难道……闽师兄并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执法长老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了起来。
“闭嘴!将那尸体送上长老峰检查。”
“是!”
这时,闻声赶来的掌门总算是姗姗来迟。
他抚摸着一把大胡子道:“只怕我等真的误会独秀峰的小徒弟了。”
执法长老一甩广袖道:“此话为时尚早。真相到底如何,还要找出真凶方能算数。”
掌门撇了撇嘴,提出要将那尸体送到掌门峰中,请医仙峰的医仙查看究竟。
执法长老却向来强势,如何肯依。
二人又对由哪处来处理尸体,展开了几百回合的交锋。
季星泽看了一会,深觉无趣,低声道:“走了。”
“嗯嗯。”
林悦也觉得光查看小弟子的尸体并没有什么用。关键还是要追查他的行踪,找出来他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中蛇卵的才对。
林悦遂跟着季星泽,大摇大摆的从众人面前走了出去。
这次死去的那是朝云峰的三师兄。
其人一身白衣,风流倜傥。
在独秀峰中,林悦就曾见他搀扶着朝云峰峰主夫人。一副母慈子孝,关系很好的样子。
如今他死了,聂含情可是又要伤心落泪了。
林悦想着,就想去看看聂含情,却与季星泽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二人又来到了朝云殿中。
此时,聂含情并没有守在灵堂之中,而是在朝云殿的暖阁之中休息。
令林悦稍感惊讶的是,对于夫君的死亡,聂含情一个人独处之时,并没有表现出十分的伤悲。而是看着那盏夜明珠所制的小灯发呆。
这时,有一名小弟子来禀告了三师兄的死亡,聂含情先是猛地站立了起来。而后却又缓缓的坐下了。
“又、又死了一个……”
她口中喃喃,半晌只对那小弟子说道,让掌门与长老殿全权处理便可,她没有任何意见。
小弟子退了出去,留下聂含情坐在原地,失魂落魄。
“砰——”
可就这时,暖阁的大门却被重重推开。
秦宓真手持长鞭,满身血气,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
聂含情一惊,倏然起身:“真真,你怎么来了?”
“呵!”秦宓真一声冷笑,“现在三师弟也死了,你满意了!”
聂含情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秦宓真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师娘心里自然明白。我只问师娘一件事——师尊的那本图册到底去了何处?”
聂含情一手掐住自己的虎口,只推说她并不知情,又道:
“如今你师尊一亡故,你就不把我这个师娘放在眼中了吗?!”
秦宓真仰头,鼻孔朝天:“日前喊你一声师娘,不过是看在师尊的面上。如今师尊都不在了,你这师娘……你觉得你配吗?!”
“你?!”聂含情被气的够呛,纤纤玉指一指秦宓真,“你如此放肆,对得起你的师尊吗?”
秦宓真也毫不示弱:“师娘,你又何尝对得起师尊!”
聂含情闻言,面色倏然变得煞白,哆嗦道:“你何出此言?!”
秦宓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一句,多行夜路终遇鬼。如今师尊不在了,你可要好自为之。”
妈妈呀!看着这两人正锋相对,互扯头花。林悦竖着一对小耳朵,努力吃瓜。
秦宓真真是气焰嚣张,差点没把聂含情的鼻子气歪。可又想到秦宓真背后倚靠的东海青璃宫,聂含情只得重重的一屁股坐在了黄花梨交椅上,喃喃道:
“师兄的图册不见了,我又如何知道在何处?依执法长老之言,不是被独秀峰的二徒弟拿走了吗?”
“你胡说!”
这时,秦宓真却出人意料的大喝了一声:
“我虽然不喜那个狗杂种,但是我也相信他的为人。他认定师尊的图册,不是他的二师弟拿走的。那就不可能是被他们拿走的。”
狗杂种?!
林悦飞快偷看了身边的大师兄一眼。
秦宓真说的是他?
大师兄却青衣淡雅,漫不经心的托腮于前,全然不为所动。
秦宓真又道:“师尊之前几天,原本想将那图册交给我全权处理。后来却又犹豫着收了回去,还不停的问我到底有没有看过那本图册。师娘,那图册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下子,轮到聂含情长睫低垂,幽幽道:
“你师尊不是一向最疼爱于你,这些事情如何需要知会我知晓呢。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图册。”
秦宓真满脸通红,怒道:“师娘的意思是,说我与师尊有私情?!”
聂含情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我可从来没有如此说过。”
“你放屁!”秦宓真大声道:“是你与师尊不和,又与其他人勾勾搭搭,暧昧不清。师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不行,我的眼中可容不得半粒沙子!”
聂含情哆嗦道:“你、你、你如何可以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宓真道:“我若是想与谁结成道侣,那人必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会全心全意的爱他,心中只有他一人。而不是想师娘这般,跟着师尊结为了道侣,心中念着的却是别人!”
这话一出,林悦也是倏然瞪大了双眼,这个瓜可太大啊!
聂含情并不喜爱独孤寂,那为什么还要装出夫妻恩爱的样子。
她真心所爱,又是何人?
会是师尊辛天隐吗?
秦宓真还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救师娘,师尊也不会被毁掉了火灵根,导致他无法再继续炼丹。师尊为了师娘日日苦修阵法之术,师娘却从来看不起师尊。师娘,你扪心自问,你待师尊,到底有几分真心!……”
听着他们吵吵闹闹,林悦进行了总结。
一句话,就是聂含情会与独孤寂结成道侣,完全是因为报恩。
而独孤寂真心喜欢聂含情,为了她不至于失了面子,改修阵法,也做出了诸多努力。
但是,人心这种东西,向来不受控制。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即使日常再说服自己,也无法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
所以,这聂含情就是别别扭扭,一面享受着独孤寂对她的好,一面又对独孤寂横挑鼻子竖挑眼,诸多嫌弃。
秦宓真作为亲传弟子,早已眼睛看出了血。当即一甩袖子道:
“我今日喊你一声师娘,只是因为师尊的缘故!如今师尊已死,希望你不要做出对不起师尊清誉之事来!哼!”
她见始终问不出图册的下落,也懒得与聂含情废话,气呼呼的便要出门,却只见门口忽而闪过了一道黑影。
紧接着,只听见“砰”的一声。
秦宓真被人重重的击打在脖子上,瞬间就昏厥了过去。
谁?!
林悦定睛一看,却见从门口进来了一人。
那人一身黑衣,眉头紧缩,一副老干部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是长老殿的执法长老,又是何人?!
他居然可以随意出入聂含情的闺房?!
林悦想着,一双水润大眼便盯着执法长老的脚腕猛瞧。
只见那条黑影已经割裂裤脚,深入到了他的皮肉之中,犹如一条黑蛇不断的吐着信子。
可执法长老却毫无所查。
他如一阵风一般刮进了房中,又“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聂含情见秦宓真突然倒下,已经是吓得面色惨白。此时见到执法长老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样子,更是瑟瑟发抖了起来。
“你、你、你过来做什么?!你杀了她了?”
她说着赶紧冲了过去查看,却见秦宓真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显然执法长老的那一掌打的着实不轻,几乎要了秦宓真的半条小命。
“你怎么可以杀了她?”
“她知道的事情太多,若不除了她,只怕后患无穷。”执法长老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小弟子,死了便死了。如今修心宗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多一个她,只推说那妖邪作祟便可。”
这一席话,可真是惊世骇俗。无论是聂含情,还是隐藏在翳形法阵之中的林悦都被惊呆了。
完全视人命如草芥,这还是名门正派的长老吗?!
林悦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星泽。
却见他端坐于黄花梨交椅之上,老神在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他早就了解执法长老的本性!
执法长老默不作声的将整个朝云殿环视了一圈,压低声线道:
“独孤寂的图册到底在何处,你难道真的没有见过?我可听说,那图册从前都是被你收藏于房中的。”
聂含情也是惊怒交加,大声道:
“图册已失,我如何知晓!?怎么所有人都来问我图册去了哪里?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倒是你,你不是日日与我师兄共处一室,又如何不知图册的去向!?”
聂含情哭哭啼啼,所说之话,但是字字锋芒:
“你们二人称兄道弟,如今师兄惨死,怎么也不见你有半点伤心?”
“呵!”
执法长老不屑回答。反而从袖中取出了一物,洒在了昏迷的秦宓真身上。
那东西晶莹璀璨,犹如麟粉,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东西?!
聂含情惊呼道:“你做什么?!”
她欲上前阻止,却被执法长老一手挥开。
随即,执法长老指尖一动。
一簇赤红火焰直接甩在了秦宓真的身上。
“轰——”
粉末突然就燃烧了起来。
烈火熊熊,瞬间那小姑娘便置身于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