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切都是因迟明尧而起的。但他又没办法把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迟明尧身上,他还记得自己靠在他肩头哭的时候,那只一下一下轻轻拍打在他后背的手,还有早上的那碗粥,以及各种笨拙生硬的关心……迟明尧就好像一个惹尽祸端又费尽心思弥补一切的熊孩子一样,因为态度太过诚恳而让人觉得不忍苛责。
李杨骁又隐隐觉得自己是有点依赖迟明尧的,他有时候对他的存在感到紧张,有时候又觉得有些心安……大概一个人深处绝望与黑暗之中,偶然感受到一丁点温柔的举动,就仿佛溺水之人竭尽全力地攀住一根浮木一样。迟明尧有时候对他太温柔了,以至于让他险些误认为自己是被温柔相待的,是可以有自己的浮木的。
但迟明尧怎么会甘于做一根浮木呢?他根本就是岸上的那个人,可以拉他上岸,也可以随时松手,主动权全在他那里。
迟明尧躺在李杨骁的旁边,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身上泛着水汽的李杨骁让他想起《迢迢》里的那个片段,他坐在那个人的身上扭动腰肢,发出难耐的鼻音,还有他在片子里面跳的那支钢管舞,他的腰看上去很细又很软,腰线露出一截的时候,看起来诱人极了。
迟明尧觉得自己有点起反应了,不,是很明显地起反应了。李杨骁就睡在他旁边,他一转身就可以搂住他,他也可以和他做爱——反正李杨骁是不会反抗的,否则他刚刚就不会问出那句话。
但他又想起昨天晚上,李杨骁也是很顺从地坐在他的腿上,任凭自己进入他的身体。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反抗,但又总是对这件事情表现得有点紧张。
他不反抗……是因为觉得没用吧?迟明尧脑子里又响起昨晚李杨骁带着哭腔的那句“我会死的”,当时他还是坚持做下去了,他怎么会那么混蛋?
他皱了皱眉,把自己的欲望压了下去——他决定下次做的时候,一定得是在李杨骁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他不想看到他那么紧张了,他想让李杨骁求着他进入自己身体——李杨骁对自己的生理欲望向来诚实,这不会是什么难事的。
迟明尧在信誓旦旦中睡着了——他实在是太累了,昨晚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又开了一上午的车,体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迟明尧入睡很快,但睡得却并不踏实,没几分钟就跌进了一个梦里。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辆车的车厢里,李杨骁坐在他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肩膀,顺从地任凭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地贯穿他,他的身体软绵绵的,腰上渗出了一层薄汗,难耐的鼻音在车厢里显得无比清晰。
梦里他一次次顶弄他,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杨骁,舒服吗?杨骁,骁骁,说话啊宝贝儿。”
李杨骁什么话都不说,难得的乖顺。
他伸手扳过他的下颌,想凑过去吻他,但凑近了才发现,李杨骁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骁骁?”他轻轻拍他的脸,“李杨骁,做爱的时候你敢睡着,不想活了是吧?”
但李杨骁毫无反应,安静地就像……死了一样。
他突然产生了很不好的想法,把手指伸到他的鼻端去探他的呼吸,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没有呼吸!
他惊慌失措地叫他的名字:骁骁?骁骁?杨骁?李杨骁你醒醒!!
他疯了一样地晃着李杨骁的身体,但李杨骁毫无反应……
迟明尧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他剧烈地呼吸着,胸口上下起伏,梦里那种巨大的恐惧感非常清晰,让他感觉到一阵心悸。
他偏了偏头,垂眼看着睡在旁边的李杨骁。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就好像梦里那一幕,就好像……
迟明尧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他看着李杨骁,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去探李杨骁的呼吸。
李杨骁还没有睡着,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鼻尖,睁眼一看,迟明尧正将一只手指伸到他的鼻端,似乎……在探自己的呼吸?
李杨骁已然忘了自己也曾经对迟明尧玩过同样的把戏,内心骂了句“幼稚”,面无表情地看着迟明尧问:“还有呼吸吗?”
迟明尧心绪未平,定定地看着李杨骁说:“我刚刚梦到你……”
“死了?”李杨骁平静地问。
迟明尧收回了手指,躺回床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真是噩梦,”李杨骁不咸不淡地开了个玩笑,“我大病初愈,能不能盼我点儿好啊少爷。”
迟明尧没说话,沉默了好一阵子,突然转过身,面朝着李杨骁,伸出一只胳膊搂着他,然后阖上了眼皮。
李杨骁垂眼看了看那只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它是有重量的,那重量清晰地落在他的胸口,让他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