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源与光线的角度都改变了,荣丽媛便扶着墙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到了黎易身边。
这里刚好是离梅友乾现在的影子很近的位置,但她用“靠近黎易”掩盖了自己的真实意图,没有让梅友乾生疑。
“有光……”夏凉安从黎易的手中抽回被捏得微微发疼的左手,此时也顾不得不能窥视窗外的规则了,几人一起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传来明亮光芒的窗户。
与充斥着恐怖与绝望气息的升格列车不同,窗外现在是一片阳光明媚,生机勃勃的景象。
首先入眼的是一片青翠的小山坡,草地上有不知名的小野花开了很喜人的一片,山坡脚下被一条清澈的溪流绕了一圈,岸边长着树皮粗糙的柳树,细细的柳条垂下了水面。
黎易注意到这些柳树之间的间隔不很规律,看上去不是人为栽种的。
往山坡后方极目远眺,依稀能看见郁郁葱葱的一片大山,山上茂密的林海被一条条蜿蜒崎岖的小路所分开,山脚下有炊烟缓缓飘起,一切的迹象都在表明这里有人烟。
见这一幕,车上的几人各有反应,其中当属夏凉安最为受震惊,因为就在几分钟之前她便拿着顾老爷子的车票往窗外看过,那时她看到的是却一片死寂的荒原,夜空中悬挂着一轮爬满黑色蛆虫的惨白月亮。
“列车搁浅了……要下车吗?”夏凉安握着手机轻轻戳了戳黎易的肩膀,征求他的意见。
梅友乾没有出声,只是默默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黑色的丝绸手套,戴在了左手上,似乎在做某种准备。
摆在面前的是两个选择,待在列车上等待它重启,或是下车,在这片完全陌生的群山脚下寻找人烟。
稳妥起见肯定是选择前者,富有冒险精神的黎易一般会更倾向于后者,但很多时候看似有很多选择,实际上却根本没得选。
黎易默默转过头,望向车厢一侧那扇开着的门。
荣丽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后仍是一片漆黑。
与失去光线的单纯漆黑不同,车厢门后的黑暗要更加朦胧而又相对剔透,那是密闭空间里充盈满溢着的黑色雾气,还在缓缓翻涌流转。
咚!
一片朦胧的黑雾中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令众人的心脏都猛然一颤,有什么正在向这边走近。
“检票员?不对……检票员的脚步声要更沉闷一些,没有这么清脆……”
夏凉安在心中否定了自己听到这脚步的第一反应,同时又有些疑惑,因为这脚步除了更加清脆一些之外,与检票员并没有任何区别。
无论是脚步的间距还是声音的沉重感都别无二致,居然让夏凉安脑内莫名出现了检票员穿上高跟鞋的画面,奇奇怪怪的。
清脆而沉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越走越近,在几人的注视之下,从黏稠而浓郁的漆黑雾气中,走出了一个庞大而扭曲的怪物。
这是怎样一个亵渎的存在啊。
从那高大的体型与披挂在身上的破烂黑袍来判断,黎易依然可以分辨出这个怪物似乎是检票员。
检票员高大身躯表面的皮肉在黑雾的浸泡下尽数腐烂脱落,四肢筋腱与骨节都裸露在外,杂草般的蓬乱长发连着大块头皮一起剥落,每走一步便在身后的地板上留下几缕带着血腥味的发丝,一眼望去便是一具行走的恐怖活骷髅。
而在骷髅的身上,一条条柔软灵活的粉红色的肉蛇正坠挂在上面,蜿蜒着穿过狭窄的骨缝,令人联想到寄生在乔木上的藤本植物,又神似缠绕在木偶身上的木偶线。
眼前诡异而难以理解的一幕令黎易看得微微皱眉,这些粉色肉蛇盘蜷在活骷髅上的姿态更是让他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血肉剥落成骷髅的检票员身周缠绕着黏稠如液体的雾气,它那只剩骨架与筋相连的宽大手掌中,赫然拎着一颗美得令人生理不适的女人头颅。
一条纤长柔美的白色脊椎从头颅下面延伸而出,拖到地上,像蛇一样活蹦乱跳,把冰凉的血滴甩得满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