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嘛?”宋兆霖抓抓脑壳,“我怎么觉得很久啦?一定因为我太需要你了!”
楚殷点头:“我懂,缺乏父爱的孩子就是这样。”
宋兆霖趁机道:“所以,一个合格的父亲决不能缺席孩子的生日宴的对吗!”
楚殷:“蛤?”
宋兆霖疯狂眨动自己的大眼睛:“人家周日生日哦!我哥特许我在家开party,殷姐你不能不来啊!”
按理说,以她和宋兆霖的交情,他过生日楚殷是应该去的。
……可是,宋兆霖和陆缜也有交情啊!
楚殷犹豫了一下:“这个,礼物我会挑好……”
宋兆霖立刻开始公主哭泣:“你要拒绝我吗!你不能这么狠心,呜呜呜缜哥已经有事拒掉我了,你再不来我好没面子啊!!”
楚殷忽然挑眉:“嗯?真的吗?”
宋兆霖忘了假哭:“什么真的么?”
“陆缜,”楚殷犹豫了一下,“不去?”
宋兆霖非常粗神经:“陆氏开董事会,听我哥说好像涉及内部权力分割什么的,挺重要的,缜哥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所以不好说。”
楚殷心中忽然一动,宋兆霖他哥为什么会了解陆氏内部的事?
她忽然又想起,上次在一中考场外,陆麟渊来的那次,她也碰到了宋延川。
……不是巧合?
楚殷心思微动,眉梢一挑:“这样啊……我可以去坐会儿,不过我得提前走,行吗。”
“行行行!”宋兆霖露出憨比的笑容,“完全可以了!”
他天天跟别人吹逼他同桌有多漂亮多优秀,到时候要是楚殷不来,他实在有点尴尬!楚殷那么忙,只要能过来坐会儿,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哎呀!好期待生日趴体啊!
……
楚殷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事儿,一边回到了辅导班教室。
上课铃刚打过,这节是自习,大部分人都很自觉地在座位上写题,但还有几个人在碰头聊天。
付明萱正在和梁月琪小声说着什么,看见楚殷,面色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楚殷:“?”有病。
她走到讲台上,用板擦磕了磕多媒体柜,教室里低低的嗡嗡声顿时停了。
然后楚殷便转过身,拿着粉笔往黑板上抄写今天布置的作业。
才写了三行,底下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
付明萱刚才听梁月琪说了,陆缜好像是过来找楚殷的——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楚殷又勾搭上陆缜了?!她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她和梁月琪故意凑在一起说话,反正她们讨论的也是学习相关的事,班长也管不着。
楚殷的粉笔尖顿了一下,然后不慌不忙地把作业抄写完,转过身看着她们俩。
梁月琪和付明萱好像没感受到她的视线一样,继续假模假样地互相讨论。
楚殷开口了:“说完了吗?”
声音清亮,语气很淡,并不让人觉得刺耳。
梁月琪顿了顿,心里那股不舒服再次涌了上来:“班长,我们就是讨论一下题目而已啊。”
付明萱:“就是啊,我们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学习吗?你还班长呢,怎么管事的。”
楚秋秋也适时加入战局,温柔劝架:“姐姐,你别生气,我作证萱萱她们是在学习。”
楚殷:“……”
三股婊气迎面扑来,她还是第一次同时面对这三个人,一时间有被惊到。
姜研皱起眉,韩初莹直接不爽开麦:“大家都学习呢,就你们说话,自己不觉得吵吗?”
梁月琪瞥了她一眼:“觉得吵你走啊。你怎么这么自私?都得为你服务?”
“?!”韩初莹居然让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听了这话,班里其他人都面露不忿。
他们这种学霸特别班,当然是按成绩轮高低,楚殷的各科分数、拿的奖牌、甚至上课的思维速度全都吊打他们,所以大部分人都很服气她来管班。
这两个大小姐这是公开抱团,故意给楚殷下脸子啊?!
台下众人神色各异,楚殷的面色却十分平静。
“那你们学完了吗?”她问。
付明萱面露一丝得意:“没有啊,要不是你打扰我们,我们早就讲完了。”
梁月琪也瞥了她一眼:“你班长就这么当的?”
班上的男生都听不下去了,她们抱团针对楚殷一个人,班长也太可怜了!
但就在这时,楚殷慢慢走下讲台,走到她们两个人桌前,站定。
“干什么啊?”
话音一落,楚殷忽然抬脚,“咣当”一脚,踹在了他们俩趴的桌子上。
付明萱和梁月琪猝不及防,全都被这一脚震得往后撅了出去,慌乱地抓住东西稳住自己。
楚殷小脸冷酷,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问:“讨论什么题需要这么久?如果是题的问题,拿来我看。如果是脑子的问题,自己去看看吧。”
说完,全班寂静三秒。
然后以韩初莹为首,“噗嗤”笑成了一片。
“对不起我爽了哈哈哈哈”
“我去我去绝世拽姐,好帅啊啊啊啊”
“不愧是楚殷,这话别人说出来讨打,但姐完全够格啊啊啊!”
楚殷又回过头扫了一眼全班,竖起手指:“嘘——”
各种声音戛然而止。
“自习时间,禁止喧哗,”楚殷说,“违反的人,我不仅可以教数学,还可以教教散打。”
梁月琪&付明萱&楚秋秋:“!!!”
接下来的一整节自习,全班安静如鸡,学习氛围空前良好,老师来视察的时候极为满意。
楚殷一边刷题,一边勾了勾唇角。
组织纪律嘛,她本来就没想温柔地组织纪律啊~
用拳头能解决的事,说什么话啊?-
连着几天,都很peace。
辅导班没人作妖,“隐形buff”也让她规避了狗男人,楚殷心情舒畅,踏踏实实地学了一周习,为全市联考做准备。
周日,楚殷带着提前买好的手办,在别墅区外迎来了宋家的车。
宋兆霖的大脑袋从窗户里弹出来,笑得很喜庆:“殷姐!”
楚殷先说了句生日快乐,然后把礼物递给他,最后才道:“真的不用接我啊,我自己过去就行。”
“顺路,没事儿!”宋兆霖欢天喜地一边拆着礼物一边招呼她,“快来呀!”
楚殷没办法,只好上了车,一抬头,忽然从后视镜里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
宋兆霖今天很有排面啊,接送司机居然是他那个高贵的大哥?
宋延川大概也看出了小姑娘眼中的惊讶,随口道:“也就这一天,明天该揍揍。”
楚殷笑了出来。
宋兆霖:“?凭神马!!!”
好在楚殷跟宋兆霖他哥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在车里倒也不算尴尬。而且有宋兆霖这个大型逼逼机在,也不会冷场。
楚殷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就在这时,忽然不经意地,瞥见了宋延川架在中间的手机屏幕。
导航上边写的是xxxx疗养院的地址。
楚殷瞳孔忽然一缩。
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疗养院。
可为什么会出现在宋延川的手机导航里?
楚殷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让自己显得很平静。
旁边,宋兆霖跟个二傻子似的玩着她送的手办,楚殷的心头忽然跳快了两拍。
……她想起来了。
那是陆缜妈妈苏毓敏住的疗养院。
楚殷想起来,上辈子陆缜带她去过一次,她曾见过他的母亲一次。
楚殷当时以为,陆缜是带她去见家长的意思,但又似乎不止——因为狗男人让她在病房里,和苏毓敏单独呆了半小时。
他回来时,并不走进房门。
等她走出来,陆缜才抱住她,在耳边问:“聊了什么?”
“天气。”当时的楚殷兴致很低。
陆缜轻轻叹了口气,很低很低。
这段浅淡的记忆,几乎要被楚殷遗忘掉,可今天忽然重新在脑海中浮起。
为什么宋延川会有这家疗养院的地址呢?他似乎是和陆母毫无关联的一个角色啊。
楚殷再次想起那天考场外的对话——难道是陆麟渊吗?
陆缜的小叔,在那场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种莫名的宿命感忽然涌上心头,楚殷忽然意识到,上辈子她见识到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吗?
在她出神的时候,宋延川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然后又移开视线。
小姑娘,啧。
……
宋兆霖的生日宴请了很多人,他是宋家老幺,虽然挨揍,但也是从小被人宠大的,这场party办得盛大又热闹。
楚殷跟在寿星后边进场的时候,很多人都眼前一亮。
楚家那个从乡下接回来的女儿,现在已经长成了无比夺目的样子,听说本人还特别优秀。在场不乏一些年轻人跃跃欲试地想认识她。
楚殷却始终在走神。
宋兆霖倒是很嗨,在场都是朋友,他随便扎一个堆儿里就能聊起来。
玩了一圈下来,他举着自拍杆站在最前边,把整个大厅都包了进去。
“来呀,我们来个大合照~~”
楚殷旁边的富二代低头温声提醒她,“看镜头了,美女。”
楚殷这才回神,微微扬起下巴。
宋兆霖拍了好几张,然后美滋滋地去看照片。楚殷旁边的富二代还想继续和她交流,却被楚殷婉拒了。
她端着杯饮料换了地方,想着等会儿和宋兆霖说一声就可以走了。
另一边。
陆缜刚刚结束会议,微微松了松领带。
陆麟渊微笑着和董事们交流,约定等会儿一起去喝一杯。
虽然陆缜仍然是陆家绝对的唯一继承人,但现在陆麟渊已经能正式站在陆氏集团面前,作为陆老爷子的子嗣接手陆氏的部分产业,这和他本人优秀的能力是分不开的。
陆老爷子不凑这个热闹,董事们走过来,邀请陆缜:“少爷,等会儿一起去吧?”
陆麟渊从后边笑着说:“阿缜现在也能喝酒了,待会儿我们试试?”
陆缜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好。”
名利场声色犬马,这是他从小就要提前接触的。
陆缜并不抵触。
但今天,有一点烦。
……已经很久见不到楚殷了,像撞了邪一样。
烦躁感在神经末梢跳跃,陆缜伸手,又松了松领带。
就在这时,手机里忽然来了条微信。
宋兆霖:[缜哥,你完事了没呀!我们好嗨哦~~]
宋兆霖:[你没事的话过来玩啊!蛋糕我给你留着呢!]
陆缜笑了一声,点开他发的照片看了一眼。
场子很大,人很杂,但他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楚殷。
坐在一个陌生男人旁边。
那个人,离她很近。
陆缜的指腹忽然就烫了起来。
rndd:[我现在过去]
“刘董,王叔,”陆缜停下脚步,抬起头,“——还有小叔,今天我奉陪不了了,下次自罚。”
少爷想去哪儿,除了老爷子,没人能指手画脚。几个董事乐呵地表示随意。
陆麟渊却笑了笑,神情揶揄:“有急事?”
陆缜顿了一秒,然后笑了:“嗯。”
急事。
他离开陆氏大楼,上了车,直接往宋家赶。车子堵在了别墅区外,陆缜干脆拉开车门,直接跑了过去。
明晃晃的月亮底下,跑着的黑发少年。
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一次,发疯一样,奔向喜欢的女孩。
宴会厅里,楚殷忽然似有所感。
她已经和宋兆霖打过招呼,原本打算从后边进车的门悄悄地走,但她看了一眼剧本,猛然发现——陆缜来了。
某种如影随形的宿命感再次缠绕上来,楚殷忽然没来由地有点慌。
她一边抓住光笔试图改剧本,一边往另外一边的正门走。
就在她刚刚摸到雕花门把手的那一刻,大门霍然被人拉开。
少年粗重的喘息声渡了过来,楚殷一抬眼,正对上陆缜滚烫的视线。
“别跑。”
楚殷惊了——陆缜为什么没有坐车?!
陆缜看着她,竟然有种久未谋面的感觉。他忽然觉得,去他妈的时机地点吧,说就说了。
楚殷看出了一丝端倪,忽然往后退了点。
可他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了过来,很哑,带着一点喘息。
——“不好意思,我喜欢你。”
月夜的躁动终于停止。
兜兜转转,他们又在站在了这一句话面前。
好半天以后,楚殷慢慢捏紧了手指,语气凶了起来:“可我不喜欢你。”
上辈子她也是这么说的。
那时的陆缜站在她面前,一点一点红了眼睛。
他问:“为什么?”
而此时,17岁的陆缜也站在她面前,却还在笑。
他说:“知道了。”
楚殷忽然怔住了。
陆缜的手有一点抖,很久后抬起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但我想告诉你。”
说完,他就收回了手:“晚安,楚殷。”
走得干脆利落。
这一晚,甚至没有人知道,陆缜来过。
他来时卷着热烈的风,走时比月光还萧瑟无声。
楚殷一阵怔忪。
宋家家宅的门不知被谁打开了,震耳欲聋的喧闹声音一下子涌了出来。楚殷被那股音浪裹着,因此并没有听见,脑海里传来“滴”的一声。
……
陆缜大概跑光了所有力气,也用掉了所有勇气,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他说了晚安,却没能好梦。
陆缜闭上眼,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一场细雨,一片碎花裙角,梦见一间冰冷教室,梦见一只猫咪。
所有事情从头开始发生,一切都变得不同。
像是一场回忆。
他不知道这场回忆是谁的视角,只知道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捏紧到快要爆炸,痛苦和窒息紧紧地吸附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着房间门,强行中断了这场折磨。
“阿缜?阿缜!——”
陆缜忽然醒了过来,睁开漆黑的眼睛。
一些片段倏忽远去,化作记忆深处的某一点,只有梦境最后的声音还耳边回响不断。
那声音熟悉却陌生、冷到刺骨,似乎是他自己,又似乎并不相同。
他在17岁的陆缜耳边问:“陆缜,你喜欢她吗?”
“想让她幸福的话。”
“现在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