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看我,菜都凉了,快,紫烟倒些热水给小姐净手!可别饿坏了,帕子!”雪姑最听不得小姐软软的撒娇声,瞬间把什么事都抛诸脑后,深怕饿坏了她的心肝。
李如安微笑看着忙活的雪姑,心底有流淌的暖意,雪姑姓蒋,自小就在高晴身边侍候,高晴成亲也带着她,后来把她指给了一位得力管事,两人差不多同时期怀孕生产,雪姑奶水足,两个婴儿吃都足够,连请奶娘也省了,但可惜雪姑的女儿半月后便夭折了,她悲痛之余便把所有的爱转移到李如安身上,视如己出,后来丈夫和高晴接连病逝,只剩两人在相府里相依为命。
亲卫都在外面棚子用饭,里屋一边,严墨扒了口饭,瞧了一眼心情甚好的萧桓。
“太后娘娘那边你怎么应付?”
“食不言寝不语。”萧桓瞟了他一眼,咽下口里的饭才出声。
“跟我还讲这些劳什子规矩,回京后小如花的身份你迟早会知道的,你要是有心思便要早做打算,李元那个人,利欲熏心,以你现在的军功,他肯定死扒着这桩婚事不放。”
萧桓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李元这些年和右相韩棕斗得如火如荼,私下做了多少阴德之事,此人重利且毫无底线,不是值得相交之人。”
“这婚事是你北征前口头定下的而已,这么多年过去了,左相夫人也已经病逝,只要太后娘娘不提,谁也不会也不敢提起,但太后娘娘偏偏提了,还亲自派了人去相府,现在好了,李元高兴得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他李家女儿要和当红桓王联亲,上门巴结的人一堆堆上赶着,你说,太后娘娘是不知道这人的秉性吗,不该啊!”严墨边说边摇头,颇为疑惑。
萧桓敛眼叹道,“母后不是不知,是因为与左相夫人和高家老夫人的情谊,才会重提此事,母后与高家老夫人闺阁时便已是好友,相交多年,不会因为李元而毁约的。”
“也有你的原因吧,这些年你一直在北境,太后娘娘寝食不安,每每在宫中见到我就问你的事,说你这把年纪身边也没个贴心人,婚事遥遥无期,如今你好不容易要回来,她只能先斩后奏,怕你又跑了。”严墨说着又想起自家母亲的逼婚手段,不由头疼。
“这些年母后确实是为我过度操心费神了,不过,无论如何,这桩婚事一定要退。”萧桓放下茶杯,语气不容置喙。
白日出了一天的太阳,入夜后开始融雪,气温比前些天降了不止几个度。
门口和破洞被堵得严实,案台后,穿着棉袄披着毛毯,几人挤在两层被褥上,靠着火堆,倒不觉得冷。
雪姑绣着帕子,紫烟和阿兰嘀咕说着话,李如安垂眼翻看着医书,气氛宁静,刘氏小心翼翼摸着身上的棉袄,浑身暖烘烘的,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低头犹豫再三,起身朝李如安跪下。
“刘嫂,你这是干什么?”雪姑停下绣活,讶异问道。
“恩人心善,这一路发生这么多事都没落下我们母女,吃食穿衣都是贫妇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大恩大德贫妇无以为报。”刘氏边说边磕了个头。
“出门在外,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刘嫂,地上凉,你先起来吧。”雪姑见小姐眼神示意,伸手要扶起刘氏。
“贫妇厚着脸皮求恩人一件事,回京后能不能让阿兰到恩人身边伺候。”刘氏坚持跪着,神情惭愧,又磕了个头。
“你是去投靠你丈夫的,他在矿场做工,好不容易一家三口相聚,你舍得让女儿去做下人?”雪姑又瞧了眼沉默的小姐,低声问道。
“不瞒大家,阿兰她爹年初在矿场摔断了腿,伤好后就瘸了,干不了重活,管事的就把他撵走了,他如今就是在码头做人墩子的活,赚的几个银钱还都给捎回家了,天天宿在码头的桥底下,身体也不好,这都是邻居儿子回去说了贫妇才知道的,后来村里闹虫灾,所以贫妇才干脆上京都找他,想着也能照顾他一二。”人墩子,就是给人当踩脚上下马车的,刘氏面有戚色,语气哽咽。
“贫妇无妨,但不忍阿兰也陪着爹娘吃苦,若能跟着恩人,有口热饭吃,有片瓦遮头,贫妇就别无所求了!”
“阿娘。”阿兰扁着嘴挪到刘氏怀里,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大眼里满是悲伤。
刘氏抱紧女儿瘦小的身躯,万般心酸化作泪水,哽咽不已。
雪姑别过脸低叹一声,紫烟咬着手指,圆溜的大眼盈满了泪水。
人间疾苦,无穷无尽,李如安垂下眼睫,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换了身体的原因,她发现心比以前软了。
“我答应你,起来吧。”
刘氏喜极而泣,拉着阿兰磕头,“谢恩人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