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这一点,暗自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还对祝隐洲有那些心思时,沈晗霜也不喜宫里那位高高在上的贵人。
第一回以王府新妇的身份进宫向那位请安时,沈晗霜便直觉他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他看向她时的那种打量廉价物件一样的眼神也让沈晗霜觉得很不适。
想到那日的事,沈晗霜回忆起,那时一向恪守礼节的祝隐洲曾有意往她身前迈了半步,挡住了皇帝看向她的目光。
见状,皇帝沉着脸摆了摆手让她先退下回王府,只单独留下了祝隐洲。
也不知他们后来说了些什么。沈晗霜问过,但祝隐洲没有告诉她。
那时的祝隐洲,应是在维护她吧。
即便对她没有爱,他也没有任由她独自面对当时的场景。
也是因为一个个类似的细节,沈晗霜曾忍不住猜测,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或许祝隐洲对自己也是有感情的。
如今从中抽身,沈晗霜才看清,那应只是出于他的秉性与风度。
而非情意。
因为有更多的细节昭示着,祝隐洲并不爱她。
沈晗霜看见她留在卧房内不打算带走的几样东西。
绝大多数她和祝隐洲互送过的东西都卖出去了,有他的一样,就对应着有她的一样。祝隐洲一直算得清楚,她也不会含糊过去。
但因为没有找到自己曾送给祝隐洲的生辰礼,沈晗霜便也没有将之前祝隐洲送她的生辰礼卖出去。
留下来还给祝隐洲,应该便也不算欠着他了。
若祝隐洲今后真要和她细算,还是他欠了她的,毕竟沈晗霜没有找到,也就没能带走她为他准备的那几样生辰礼。
祝隐洲当时收下之后也没见他再拿出来过,也不知被放在哪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了。
沈晗霜的目光停留在那个同样没有被拿去卖的香囊上。
那是成婚前她亲手为祝隐洲绣的香囊。
担心他会不喜鸳鸯这些纹样,沈晗霜在上面绣的是更不扎眼的山峦与松柏,只在香囊背面绣着一个“洲”字。
大婚那晚她将这个香囊送给了祝隐洲。
他从未佩戴过,而是把这个香囊和她送的其他东西放在了一起。
香囊上面有他的“洲”字,不适合卖去外面,才被留了下来。
但沈晗霜却忽然觉得它有些扎眼。
她缓步走回桌边,顺手拿起不远处的一把剪刀,很轻易便将这枚香囊绞破了。
面对锋利的刀刃时,再名贵难得的布料,再细致完美的针脚,都脆弱不堪。
正如面对一团捂不化的坚冰时,再温热的情意,再绵长的耐心,都只能败下阵来。
她早该知道的。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沈晗霜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卧房,朝王妃的院子走去。
在她身后,那个破碎的香囊和装着几样生辰礼的盒子下压着的,是有祝隐洲和沈晗霜两人笔迹的和离书。
明溪院那边收拾东西的动静不算小,王妃似是猜到了沈晗霜的来意,甫一看见她,便犹豫着问道“真要走到这一步吗”
沈晗霜轻轻点了点头,走近王妃,一字一句地认真同她说了自己的决定与安排。
王妃一直静静地听着,等沈晗霜说完,才眼眶微红地试探着说“我知道拦不住你,但要不等隐洲回府,你们先好好谈一谈,到时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现在就命人去把他叫回来,不管他到底在忙些什么,都一定把人带到你面前来,好不好”
沈晗霜却微笑着摇了摇头,柔声同王妃说“母亲,我已经决定了。”
无论祝隐洲在不在她眼前,也无论他们再谈些什么,沈晗霜都不想再做他的妻子了。
其实做他的妻子,真的挺累的。
操持偌大一座王府的大小事务并不算什么,因为沈晗霜做得来那些事情。
但系心于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子,因他的一举一动而患得患失,总是要猜测他到底爱不爱自己,反复心怀期待又落得失望
是这些事情让她疲惫不堪。
用自己的满腔情意去面对一个在床榻之外总是沉默冷情的夫君,这件事,沈晗霜总是不能做到得心应手。
索性便再也不做了。
左右祝隐洲也已经把他真正的心上人接回了王府,他的正妻之位不缺人坐。
是她临阵脱逃了也好,心死看开了也罢,沈晗霜不愿让自己的余生就这么被牵绊在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之间的复杂关系里。
沈晗霜曾真切地爱过祝隐洲。
即便称不上肝肠寸断,也算是刻骨铭心。
可她还是更爱自己。
而从今往后,她会是最爱自己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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