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襄阳县的新县令到了,朱子青开始与之交接,纪婵便卸任了。
她开始收拾行礼,又请一些平日处得不错的邻居和捕快吃了散伙饭。
二月初十早上,她把宅院交与秦家,带着一车细软往京城去了。
新家还在装修中,地方不够住,小马和秦蓉暂时留在吉安镇,正好帮秦家收拾新院子。
纪婵亲自驾车,迎着仲春的凉风往京城走。
田野里的野草绿了,迎春花、桃花,和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都盛开了。
纪祎坐左边,胖墩儿坐右边,俩人一会儿看鸟,一会儿赏花,一路欢声笑语。
有职业,有存款,有房子,有孩子,一切顺利。
纪婵觉得她的生活已经圆满了。
马车在永康胡同的第六座院门前停下。
虽说天色已晚,但装修的木匠还在。
房顶和柱子等修补好了,上房的棚顶装完了,墙壁也贴了墙纸,还做好了几样融合着现代元素的简单家具。
完全可以入住了。
因为时间短,东厢房的棚顶还差些,大部分家具没打,但这些可慢慢来,只要西厢能住人,小马夫妇就可进京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她把胖墩儿交给纪祎照顾,自己驾车一路疾驰,往大理寺去了。
这个时代的公务员上工早,冬春卯正点卯,夏秋比冬春提前两刻钟,极不人道。
她刚进衙门,就听后院有人喊道:“点卯啦,点卯啦。”
纪婵跑了起来。
于是,司岂便看到一个瘦削高挑的男子从他身边风一般的刮了过去。
从背影看,那人穿着玄色暗纹圆领衫,腰上扎一条宽阔的鹿皮腰带,腰后坠着一把带鞘小匕首,足登黑色鹿皮长靴,袍角在风中上下翻飞,露出一截儿细长笔直的小腿。
矫健,飒爽。
司岂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两个形容词。
左言与司岂并肩而行,说道:“听说纪大人今天进衙门,不知到了没有……早就盼着这一天……”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那位就是纪大人?”
皇上颁旨让纪婵以女子的身份当官,却没有泄露她的性别。
左言没看见正脸,却能做正确判断,是因为纪婵手里的勘察箱。
“是她。”司岂无奈地笑了笑,也就纪婵这种女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奔跑了吧。
她是真拿自己当男人了呢。
左言道:“我们也快走两步?”
像他们这种地位的,不必排队应卯,但左言许久不见纪婵,便多了几分期待。
“汪大人来了没有。”
“来了。”
“董大人。”
“嗯,这儿呢这儿呢。”
……
“纪大人呢,哪个是纪大人。”
“到!”
纪婵不自觉地代入警察时的状态,立正收腹,声音短促响亮。
她是新来的,而且是张没穿官服的生面孔,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哈哈哈……”众官员哄笑起来。
司岂也笑了。
左言摸了摸鼻子,与司岂对视一眼,“咱们这位纪大人有点儿意思。”
司岂挑了挑眉,你要是知道她是女的,只怕就不会说“有点儿意思”了。
他拱了拱手,说道:“左大人,我这就过去了。”纪婵是大理寺左丞,归他管辖,招呼的任务也在他身上。
左言笑眯眯地跟上来,“大家都是熟人,一起打个招呼。”
司岂道:“也好。”
纪婵被众人笑了,也觉得有些尴尬。
她自由散漫惯了,冷不丁一上班就想起了当法医的那些岁月。
多年养成的习惯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一旦有了同样的环境,就会生根发芽。
“哈哈哈……”她也跟着笑了起来,“第一次来大理寺,紧张得很,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咳咳,纪大人啊,我手头还有卷宗,先去忙了。”
“嗯,纪大人忙着啊。”
“纪大人走了。”
……
一些官员简单地打过招呼,匆匆离去了。
一位官袍油腻,形容邋遢的中年官员上了前,“纪大人,在下董华年,同在司大人手下,你叫我老董就行。”
又一个衣着干净讲究,香气扑鼻,且脸上还敷了粉的官员也凑了过来,拱了拱手,“纪大人,免贵姓汪,汪兆丰,大家都是同僚,日后可要互相关照呀。”
“董大人好,汪大人好。”纪婵团团揖礼。
她是皇上空降来的,还是以仵作的出身,她这样的人在任何一个工作单位,都是大家防范的存在。
其他人是正常反应,这两位主动打招呼,反倒让她感到一丝怪异。
这时候,司岂从后面走了上来,“纪大人,跟我过来吧。”
左大人笑着与纪婵点点头,“纪先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