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山风更加猛烈,令云啸更加疑神疑鬼,总觉得这是那妖魔在作祟唬人。他在黑暗中静坐,眼睛虽然合着,耳朵却支棱着不敢有一刻迷糊。倒是朱兰兰,在他怀中睡得十分香甜。
时光一点一滴在煎熬中过去,这一夜如此漫长,以至于像是过了大半辈子。尽管有佳人在抱,云啸也丝毫没有觉得好过一些。
得益于纳气之术小有所成,云啸的内息才得以流转不歇,凭借这内息生出的热气,两人才在刺骨的寒冷中得以存活。
过了许久许久,终于有一抹天光从洞口投入,狂风也有所收敛,云啸稍稍松一口气,才敢迷糊着浅睡。
白花花的阳光悄然爬上了洞口的石头,洞内越发亮堂起来,暖意也随之而来。
朱兰兰被亮光唤醒,盯着云啸的脸瞅了片刻,嘟囔一句:“长这么丑,还敢看不上本姑娘!哼!”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伸伸懒腰,突然喊道:“雪纳瑞,你还活着!云啸,真让你说对了!那条蛇给咱们留了不多不少刚好两匹马。”
云啸睁眼瞧了瞧,囫囫囵囵两匹马,连半匹都没有多出来,可不是刚好么?那生灵把四匹马吃得干干净净,独留下了朱兰兰的雪纳瑞和原本属于那女子的良驹,那良驹虽比不上雪纳瑞,却也比被吃掉的那四匹强上许多。这显然是那生灵有意为之,看来,祂不但听懂了云啸的话,还给足了云啸面子。
朱兰兰先过去摸了摸雪纳瑞以示安慰,踅回来又看了看那一男一女的惨状,“啧啧啧”几声道:“云啸,你的剑当真够准够狠够快,本姑娘不得不服!这二位也真够倒霉,真够可怜的,唉。”
她叹了口气,从那女子的包袱中搜出干粮和水,拿过来和云啸一起吃了。
朱兰兰道:“咱们沿原路回去吧,这山洞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云啸一直在思量这事:往前走,不知芍药谷在何处,定然会迷失在崇山峻岭之中,不死也得成为野人;往后退,虽然耗费些时辰,命却可以保住,回到广武再次与芍药谷人接头,重新进山便是。但愿他们有其他路径通往芍药谷,若还走这条路,就等于在阎王殿前晃悠。
不过,真要走回头路的话,云啸又些不甘心。
若不是有朱兰兰跟着,他一个人在山里闯荡,倒也没什么,昨日他们辛辛苦苦走过的路程,他借助乘风术只需小半日就能走完,这意味着他能够深入山中探路,在天黑前全身而退。
想归这么想,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撇下朱兰兰,别说朱兰兰已经成为他的朋友,就算她是个陌生人,云啸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云啸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道:“走,回广武!听俺一句劝,到时侯恁回泾州吧,俺还得跟芍药谷的人再回来。说句实话,恁不跟着俺,俺做事就不用顾忌什么,恁要是跟着俺,俺做事就缩手缩脚,啥都办不成!”
朱兰兰当即指着云啸的鼻子道:“你好大胆子,竟敢说本姑娘是个累赘!”
云啸道:“俺不是这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俺可没说恁是个累赘,昨夜俺跟那个妖怪交手时,要不是恁把干草点燃,让这山洞亮堂起来,俺就死在那妖怪手下了。俺只是说,去芍药谷的路途又苦又险,俺不想让恁提着脑袋还跟俺受罪。”
“云啸,本姑娘的脑袋是提着别着还是长着由本姑娘自己做主,本姑娘的死活也由本姑娘自己做主,本姑娘舒心日子过够了想吃苦受罪也用不着你管,想让本姑娘回去?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朱兰兰这一通气势汹汹的抢白让云啸无言以对,但他不愿示弱,强撑着直起腰杆瞪大眼睛盯着朱兰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她,大概是想用自己的目光镇住她,但是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这个。
朱兰兰趾高气扬地迎接他的目光。
最终云啸认输,干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走吧。再迟就得摸夜路了。”
两人收拾行李,牵上马,临出洞时,云啸回头看了看那对男女的尸首,心想,就把他们放在这里吧,等芍药谷的人过来收拾。
出了洞,阳光直射下来,那些毫无生机的势头亮晃晃的,映得两人睁不开眼。这山洞在半山腰上,甚为隐蔽,芍药谷人能找到这么一个落脚点,必定废了不少功夫,只可惜这落脚点已经被妖怪盯上,就此废了。
两人辨明方位,按照记忆中的路途往回走。山风时而劈头盖脸地扫来,时而用力地推攘他们的身子。两匹马也饿极了,一边走一边啃石缝里的野草,在那稀稀拉拉的枯黄之中,夹杂着少许看似柔弱的新绿。
行至正午时分,两人攀上一座山脊,望着绵延至天边的崎岖山路,朱兰兰道:“云啸,你是不是记错道了?怎么走了大半日还望不到头?”这条山路七弯八拐,时有时无,再加上一路的景色又没有太大差异,因此十分难记,这一路走来云啸本来就心中忐忑,朱兰兰这么一问,他心里更没底了。
云啸四处望了一圈,突然指着东南方向,饶有信心地道:“路没错,恁瞧瞧,那座山头孤零零长着一棵白色的树,俺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