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戈逐马

七十二节 追问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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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沉浸在胜利之中,拓跋黑云和他的军队也越走越远,似乎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已经结束,但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号称“东夏猛虎”的大将赵过大战过后,却一直不见踪迹。极力收罗东夏情报的朝廷方面更是关注,尽管他们不会认为赵过会南下朝廷,做出有违两国盟约的事情,心里却还是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邻居亮出一把闪亮亮的利刃,而后藏在了背后。

张怀玉与部下住下,就此相互计较。

一个部下曾在小官小吏那儿套问过,在同僚们追问的眼神下,连忙道来:“不知道,我说仰慕赵将军,怎么至今不见赵将军率部下入城,他们倒是和咱们知道的一样,只说驻扎十里之外,衣甲不卸。”

一个幕僚更加不安,小声问:“如今渔阳威胁已解,赵领东夏最精锐的军队,却毫不松懈,枕戈待旦驻扎在外,岂不是随时剑指我们?”

张怀玉伸手制止他往下说。

虽然他不这么认为,却回答不了这支人马的用意,当然,也不是完全回答不了,却认为猜测之语,不该出自一个领军人物之口。

他便厉眼凝视,慢慢捶打膝盖。

军师祭酒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张帅,听人说宴会结束,东夏王骑马出城,知道了东夏王去哪,是不是就能知道东夏要干什么?”他看到张怀玉频频点头,自觉得到了赞同,试探说:“既然他宠爱的妻子是张帅的侄女,母亲也在此地,张帅何不前去拜见,借以得悉东夏王的去向?”

张怀玉没有吭声。

拜见,他倒是打算去拜见,毕竟是亲戚,且不管之间有什么不快,回到花阴老家,总要见乡党。

乡党,亲族若是问起,自己说自己没去,岂不显得难看。

但是跑去在妇人面前打探东夏王的去向,借以推测东夏一支精兵,战后不卸甲,驻守城外,倒也显得丢人。

正想着,外头有人传话:“东夏王的妻子,帅座大人的侄女,乘马车来接帅座大人过府。”

众人立刻把视线集中过去,看向张怀玉。

张怀玉缓缓起身往外走去,到了门边,感觉气氛压抑,不由扭过头来,狠狠地扫了一扫,低声喝道:“散了。”

实际上人都没散,还是沉默地坐着。

张怀玉走出去,就看到了一个两、三岁的年幼女童坐在牛牛车上,嘎吱,嘎吱地晃动,咯咯乱笑,几个女子,武士围着打转,找找谢小婉,在门槛另一侧,背对着站着,和一个女子并排站着,往街边的小楼厢房看。

谢小婉并不知道张怀玉出来,小女丫儿却从牛牛车上爬下,拉着牛牛车前的小绳,笑嫣嫣地哇哇叫:“姨姥爷……”

她舞动一只手掌,忽然收敛笑容,大概是突然觉得生,声音转小,说:“我叫阿蜜蜂,接你看姥姥。”

接你看姥姥已经很含糊了,几乎听不清,伴随着的是一团吞下去的口水。

忽然她一个转身,拉着她的小牛牛车,哗啦啦往前走,几步就想摔倒,周围的人手忙脚乱。

张怀玉一阵心软。

想十几年前,谢小婉也是这般模样和光景,却是唯一不怕自己的小孩,见了面就让抱,自己看着喜爱,才为儿子定下亲事,却不想而今做了他人的妻子,孩子都已经两三岁了,和当年的婉儿一样,不怯生人,端是可爱。

虽是张氏门阀的耻辱,却也不可否认,自己的儿子和人家如今的男人不能相比,这不仅仅是从事业上论较,还包括很多很多,天下人,除非是中了舆论之毒的,没有谁否认东夏王狄阿鸟的人格魅力,气宇胆识。

他叹了一口气,便给抬着脸看他的阿蜜蜂说:“你是阿蜜蜂呀,几岁啦?”

蜜蜂一扭头,丢了牛牛车,撞在一个女子的腿上抱住,说了句什么话。

张怀玉露出倾听的表情,那女子就代为说:“她说不告诉人。”

谢小婉已经转了过来,拉着身边女子的手走到了跟前,笑盈盈地说:“姨夫出来了?!阿鸟一个部下的家眷在那边楼上吃饭,跟我打招呼……”说到这儿,这又快快招呼:“姨夫快上车,昨个您喝醉了,阿鸟没让我来搅扰,我母亲倒是念叨,这不,今说什么也让我来把您接去坐坐。您快上车。”

张怀玉张目,街上已经停了一溜马,两辆马车。

看这来的人数,也就七、八人,有男有女,他微微点头,倒是要拽匹马上去,一名武士拦在他面前,伸手带他上马车。他疑惑地回头看看,那名跟谢小婉一起来的姑娘已经走近了马匹。

他边登夏车,边忍不住问出疑惑:“她们也都骑马来的?”

一个文士模样的回话说:“回大人,都是一些没路数的,也就骑马来的。”

谢小婉让人扔上自家女儿的小牛牛木车,抱着女儿上车,遥遥招呼说:“姨夫见怪不怪,若是我今天拉了阿鸟的妹子来,她马都未必下……”

张怀玉不再说话。

他也不知道众人出于什么想法回答他,只怕自己问的问题惹了人笑话,也就带了个家生部曲去做客了。

到了,谢夫人接出大门,见面就寒暄:“就怕老四家的再不登门,我这心都提吊着,好是您大量,没计较婉儿的错事,还肯与人论亲。这她的父亲不在了,也就你们几个姨夫指望……”

几句话说完,张怀玉倒是先叹气。

进去坐下,饭菜上来,都是关中土菜,吃了些许,谢夫人忽然问谢小婉狄阿鸟怎么不来,张怀玉便停住了,倒是没有反感,只是定定地看着门外,生怕这是狄阿鸟的手段,实际上就在一边,随时出来。

麻传甲陪坐着,代为解释说:“姑爷出城了,昨晚上就出城了,城外尚有将士露宿,他便去犒劳,哪里回来了?”

麻传甲一扭脸就替狄阿鸟说好话:“姑爷是敬仰姨家大人,常常与我说什么不打不相识,而今朝廷上能够打仗的,姨家大人首屈一指,端是长我天朝国威……”他发现张怀玉脸上多出了许多的不快,连忙又说:“姑爷这人吧,首先是个人杰,不是我说假话,却是实情,总对铮铮钢骨的豪杰们惺惺相惜。”

张怀玉默不吭声,一仰头,喝尽一杯。

谢晓婉连忙示意别人斟上,也满上一杯,笑了说:“阿鸟这个人确实欣赏姨夫,愿与姨夫大人交好。”

谢夫人打断说:“屁。这人影也不见,还说交好。他是个完备,交好的话能说么?”

谢小婉口中道歉,说着“是”,“是”,把自己的一杯罚了,一饮而尽,纤掌翻来让人看杯底,却又说:“母亲大人有所不知,昨晚部族首领们围着他转,部下们也是围着他转,他已是酩酊大醉,却是不敢不去犒赏将士,醉醺醺就出了城。”

谢夫人倒不是真不知道,抬了头跟张怀玉说:“据说在城外,问了几个立下大功的人,就以自己的头盔装满让饮,他那些敢死营的部下个个都不推辞,一边喝尽,一边跪下献歌,听说还有个黑山贼,都伤过他,阿鸟不计前嫌,给他松绑,与他说了些事,那人要去收罗逃散的旧部来投,约定今天午时,想是因为此事回不来了。”

只言片语,张怀玉就一片心悸。

他暗自道:“亲下死囚军营,拿头盔给人饮酒,解仇敌之缚,推心置腹,此枭雄之色也,辅以奸狡大略,确实是朝廷潜在的大敌。”

他不等人斟,自倒一杯饮尽,说:“狄阿鸟确非常人,无怪受部下拥戴,百战百胜。”

谢小婉娇笑,自豪道:“阿鸟也是起于草莽,自是贴近寻常军士,姨夫若是与他近了接触,就不会当他是敌人啦。”

张怀玉斟酌说:“自会与他近了接触,只是没有机会。”

麻传甲就是想让二人化敌为友,连忙说:“这有何难,酒足饭饱,我带着大人去,他见了定然高兴。”

张怀玉有去了解敌人的愿望,却并不是已经决定要去,斟酌出来的句子,更像是闪过念头时的一种客气,于是一等吃过饭,就借故回去一趟,却没想到麻传甲拿定主意,跟去等在外边。中间,张怀玉暗令人驱赶,人是一出来就喊:“那老汉,你怎么能呆在这儿呢?”

麻传甲却毫不在乎。

不让他蹲,他就挪挪地方。

等人硬赶了,他也理直气壮,起身指指,说:“我是你们军帅的亲戚,说好在这等他的,不信你们去问问。”要是还不行,就冷冷地说:“驿馆是我家姑爷开的,信不信我先把你赶走?”

从一定角度上说,驿馆还真是他家姑爷开的。

跟着他来的俩武士腰悬虎头腰牌,驿馆的东夏兵见了都要行礼,带着这种理直气壮,一开始,他们还站在外头,不一会儿就有了椅子,再一会儿,则坐到了厢院,最后,则混进了小厅。

张怀玉怕同僚看热闹,再加上出来如厕都要碰面,不得已,招呼了曾在御林军任职的一名将领,赔着歉意说:“事务繁忙,劳麻爷久等了,你看今儿天色……,还定要去么?”

麻传甲笑道:“什么天色,你当这是在哪?都是咱家的地盘,要去哪去哪,我看谁敢管?”

他笑得灿灿,江湖气又十足,别说张怀玉,是谁见都头疼。

说是要去哪去哪,我看谁敢管,麻传甲倒是怕当真有人管,自己跌破脸皮,一见人先后上马,也就顾着天色,匆匆督促了赶路。

出城时,不过傍晚,初时天还算热,只是碰到洒石灰军民清洁战场旮旯,来往的小伍骑士,不见出奇,然而过了一片因战争被砍被烧,只剩个半秃的树林,前面便是与岸相齐的小河。

潺潺荡漾的水带周边,几大片的白羊簇拥如浪。

牧羊的少年奔驰,高处狂吠的牧羊犬舌头几乎耷拉到丘地上,是不但不见了战火刮过的荒芜,反而多出了难见的塞外奇景。沿着河谷向下,眺望过去,可以见到骑士们正在收拢战马,更远处,则是夹岸的小帐篷,偶尔一两座大帐扎成圆形,其余都是有秩长方形,像是一个一个的小豆腐块。

在塞外,这种军营的扎法是极不常见的。

张怀玉感到意外,他的同僚更是忿忿,凑近了,低声说:“张帅您看,这狄阿鸟,是被朝廷养成的虎狼,他的兵法习自我们。”张怀玉淡淡观看,伸直胳膊指给他说:“也不尽然,你看他的营地开阔,车砦隐有规则,整个营地不结高,反而处下,却也是有部落风格,方便放马。”

他那同僚却坚持说:“不曾见部落中扎方条帐的。”一起打马下去,暮色便已上来,经过禀报,入了营地,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倒是难以看清楚这些宿营小帐的扎法,只见到处都有骑士,将马匹收入一个个小圈,骑兵手持火把,打马奔驰,在每个小营地里点燃篝火。

眼看离狄阿鸟近了,面前多出几个巨大的火圈,篝火成排,士兵以篝火为堆,以摔跤、角力、控弦为戏,各自叫嚣鼓噪。他们中有很多人用小囊载酒,大囊载水,以竹节为杯,头盔倒覆,举止行为怪异,而眼下炙烤不占主食,多食用大饼,干肉,青稞,西瓜,奶酒,绿豆水。

牵马穿梭,正是人边吃边饮边为比斗欢呼。然而二人比斗结束,往往有个人模狗样的站在一旁喊叫,再然后,就会又有两个人放下酒食,在一片打闹中入场。张怀玉和同僚总是驻足,直到狄阿鸟带人接到,仍有点意犹未尽。狄阿鸟分别拥抱过他们,哈哈大笑说:“儿郎们吃酒欢庆,走马为戏,能有什么好瞧的,你们且随我来,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些真正的英雄好汉。”

麻传甲有意炫耀自家兵强马壮,笑指左右,说:“姨老爷,姑爷兵马气象如何?”

狄阿鸟听了不免得意,介绍完跟随来的文武将领,接入帐前,再作介绍。博大鹿已经安排出了坐席,带了他们入座。两人自是留心,努力记忆东夏文武,注意力在博大鹿、郭嘉等人身上停留过之后,顷刻转到了几位特殊的部下上。狄阿鸟指了一名四十左右的消瘦汉子说:“两位是否听说过燕山虎之名,这位就是燕山虎田达。”

张怀玉和他的同僚齐齐动容。

烈武在世,国力盛极,天下太平,燕山虎却是第一个掀风起浪的农民头头,也有人说是土匪头头,最后却没有选择造反,而是亡入塞外,好几年不知下落,朝廷上的人曾悬赏过他的人头,最后都以为他早被游牧人杀死,没想到今天出现在这里。

张怀玉极力回忆,正觉得他和狄阿鸟之间有着某种关联。燕山虎田达起身,冷冷抱拳道:“田达见过两位大人,倒不知两位是否有心解押田某回朝廷,凌迟至死……”

狄阿鸟笑着打断:“这都是过去的事情啦。”他说:“那是典型的*,田达劫粮放粮,却无反心,当视为为民请命,而后亡入黑山,衣冠不改,有大气节。我说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他要求说:“田达。你也不能以以往恩怨相论,若是说来,我阿爸还是为你们入关立下功劳,进了京的。”

张怀玉恍然,心说:“我说会有关联,原来是这种关联。只是这燕山虎受狄阿鸟父亲镇压,怎么而今投降却显得心甘情愿。”

他笑着挑拨说:“哦,原来两位还有这渊源,只是不知燕山虎是不是被令尊赶出塞外的。”

狄阿鸟心知肚明,却也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燕山虎:“是吗?”

燕山虎说:“是,也不是。当初我是不愿乡党受战火之苦,想亡出塞外,可是听说老大人受召镇压,想塞外人领兵镇压,必死伤惨重,便盘旋待观,不想老大人不但兵锋锋利,对百姓秋毫无犯。我心中感怀,后来若不是夏侯可汗掳掠成性,牵中原百姓出塞,有若猪狗,我便投奔于他了。”

这些话,燕山虎头天见了狄阿鸟已经讲过。此时再讲,倒是把夏侯武律和狄阿鸟的阿爸区分得更彻底。

狄阿鸟微微点头,说:“我叔父兵败,雍人不能自生,倒是多亏了你。不少旧部纷纷诟病,说他们是逃奴,说你们曾掳掠我的部族,俱差矣,还说让我想也别想就杀掉你,更是荒唐,幸亏是我的阿哥博大鹿领兵,深知我心,怀柔为策,否则我就错失了你这位英雄。”

他反问张怀玉:“姨夫大人,怎么样?认识田达你不后悔吧?处江湖之远,敢为民请命,无可奈何之下,提着脑袋劫掠军粮,算不算英雄?义理明晰,恩怨分明,把我阿爸,我叔父和我的行为相区分,算不算英雄?”

开玩笑,朝廷通缉的要犯,他一个二品武官大员去承认此人是英雄?

他说:“国家律法,不讲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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