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奋青不停拉他。
他还当有事,一回过头来,不由失笑,就见张奋青让他看他儿子嗒嗒儿虎。嗒嗒儿虎跑那个又哭又怕的小孩跟前。
那小孩又往里挤,挤不进去,刚刚又摔倒。
嗒嗒儿虎就站在趴地上的小孩跟前,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在问:“你为什么哭呀。”在那小孩混着土和泪抬起头,用两只乌黑的眼睛看他时,他抬起头,责问那个死死用槊拦住后面百姓的士兵:“你为什么不让他进去?把他一个人留在大街上?”
张奋青上去站在他身后,去牵他,却被他扭开。
他死死地瞪住那名士兵,让周围的人忍不住哄笑,那士兵也委屈,只好说:“小公子。一个街痞儿。你管他干什么?他自己挤进去了的,挤不出去了哭,能怪谁?”
嗒嗒儿虎说:“你欺负他。让他阿爸阿妈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他的阿爸阿妈知道了,就会很恨士兵,他以后也会恨士兵,长大了也不会去当士兵。而且,要是真正的巴特尔知道你喜欢欺负小孩,也一定都会看不起你。”
谁也没想到他这会儿怎么口齿这么伶俐,竟然一个字没错,吐音干净清脆。
要不是声音里的稚气,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孩子的道理。
士兵眼看狄阿鸟走了过来,心里害怕,手不自觉地把槊竖立起来。狄阿鸟却笑笑,轻轻地说:“你辛苦了。”他要求说:“你就达成我儿子的心愿吧。”
他把士兵的槊抓过来,笑眯眯地交给一个后生,说:“你替一替他。让他把这个孩子抱上,送回到孩子父母那儿行吗?”
后生格外兴奋:“好。”
士兵有点迟疑。
陪同狄阿鸟的官员跟了上来,黑着脸要求他说:“还不跪下,谢王爷开恩。”
士兵一哆嗦,连忙往下跪。
狄阿鸟一把把他抓起来,笑着拍拍他肩膀,说:“孤该感谢你呢。若不是你们横槊而立,孤哪能轻松地走上这么宽敞的大街?你去吧。不光是为了孤的儿子,也是让人知道,你是一个仁慈而高尚的武士。让人传诵武士的美德岂不美哉?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士兵哽咽了下,点了点头,上去拤了那地上的孩子,抱到怀里。
旁边有和这个孩子一起追打到这儿的孩子。他们本来是推着不让这小孩回去的,不过不知怎么回事,个个觉得自己有错,其中一个懂事些的,就说:“我知道他们家在哪,我带你送他回家。”
年轻的士兵点了点头。
那个孩子从士兵的肩膀上探出头来,盯着嗒嗒儿虎。
嗒嗒儿虎就笑眯眯地给他挥手再见,用憨憨带点吞舌的声音喊:“我叫狄嗒嗒儿虎,以后找我玩。”
周围的百姓响起一片赞叹声。
有人喊了一句:“王爷万福。小王爷万福。”
周围都乱哄哄的。
狄阿鸟上了酒摊,身后立刻有人放上银裸子。
小二受宠若惊,竟然喊了几个认识的人帮忙,把所有的酒碗都拿出来,还让人去再搬,连声说:“王爷尽管饮,尽管饮,不用付钱,饮完给酒摊题个名儿,我拿来挂酒旗。”
狄阿鸟苦笑:“就孤的字写得丑。”
狄阿鸟自谦归自谦,还是颇为得意,内心跃跃欲试。
小二再一请求,他还是应了下来,寻了笔墨纸砚。
百姓们个个伸长脖子,传闻中的狄阿鸟不是说不会写字么?今天却要题字,能题出什么样的?
狄阿鸟却毫无自觉,浅尝则止,回味良久,确实是上好的汾酒。
酒水清澈荡漾,清香扑鼻。他持酒碗而立,略一沉思,提起大毫,先批为:“晋之汾曲。”而后又刷刷飞划,写道:“孤识酒曲始于董大,知为酒若为君子,蓄酵蒸酿出之浆,而后甘冽,愈聚之精华,愈显澈清,貌似弱水而大不同,饮之,暖烧肺腑,陈储之,回甘绵长。盖古君子外谦和,而内铮铮,学书有所长,制六艺而盖莽夫,或曰士。孤入晋城,恰逢酒旗于道,思贩夫小民日劳夜作,或困或迥,薄钱二两,可泊之一解劳乏,然不以为酒酣,试而饮之,甘香纯正,甚慰众勇,赞赏之。由是敬其人其所,便百姓而不增水减酒。呜呼,彼君子皆士乎?非也。士农工商,皆可修善身心,行利举,获中正之骨,虽不以君子称之,实君子也,非士专。亦为之题诫众子,勿以持正不获利而不为,勿以持邪获利而为之。”
其字难以正看,然而腕力出众,勾画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布局阔绰,气势撩人,亦算不俗。
狄阿鸟过完题字之瘾,与众勇士满饮三碗,带上嗒嗒儿虎往行宫去。
前脚走,后脚便有人抄了一遍,抄近路送往行宫。
秦纲的行宫设在西定更前的旧宫室。
靖康大公起兵后,曾修缮理政,现在被当成龙兴之地,虽有些陈旧,严重缺少嫔妃、宫女、宦官,但威严还在,飞檐斗拱,气象压人。
前殿作为外朝,最是巍然壮观,广场宽广,走在上面,让人自生渺小。
秦纲又要故意营造出兴师问罪的架势,阶梯、丹墀旁,都是荷实的甲兵,随着一声“传”,狄阿鸟让嗒嗒儿虎坐着脖子,逗乐着,歪歪扭扭地往上爬阶梯。
一停又一停的执金吾都是先从个一小小孩慢慢升起着眼。
他们长戈交叉,虽然威风凛凛,但脸上的表情却极是难以控制,尤其是嗒嗒儿虎被他阿爸逗得咯咯笑时。
秦纲刚刚为守城的官员经不住狄阿鸟的坚持发了一通火。
现在,轮到他要见这位混世魔王了,自己也颇头疼,随着狄阿鸟顶个小孩进殿,不顾满殿文武吃人的目光,喊了一声“大皇帝岳父,孤受你的臣子所请,倾巢而出勤王,连爱子都带来了”,也感觉到头皮发麻。
他猛地嘿然冷笑:“大胆狄阿鸟,你翅膀硬了,就敢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吗?你带十万人,勤王乎,逼宫乎?”
狄阿鸟放下嗒嗒儿虎,一个三拜九叩,大声喊道:“自然是应请勤王。”
他站起来傻笑,大着嗓门回答:“不过没有十万。十万那是号称,号称。军队劳兵,哪有不带号称的。不过只要能带来的,喘气的,孤可是是都带来了。”
喘气的,都带来了?
满朝的侍臣一片声讨。
狄阿鸟怒道:“喊什么喊?有你们个屁事?”
众人一愣,不由猛地静了下来。
他就叉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指过去,扯着嗓门发火:“兵是你们请来的,发兵时一个劲嫌少,这会儿又怪孤心太诚,能带来的都带来了?有你们这样的玩意吗?”
有人替皇帝指责:“明明说好是五千人。”
狄阿鸟冷笑咆哮:“什么时候说好的。噢。是说好的。但是谁给孤说过是五千人。孤还想是五千人呢?孤还想省点粮食过冬呢。你们把证据拿出来,让皇帝陛下看看,孤这会也纳闷,勤王来着,光见着皇帝,敌人呢?高奴的王八蛋们呢?我来削他们,娘的,做儿子的敢带兵打老子?都无法无天了,也不怕外人见了笑话。他们人呢。削完他们我就回去。那证据呢,说孤只出兵五千的,把证据给陛下看看,欺负孤不识字么。”
羊杜拿着证据呢,抻开看看,飞快地合上,原来他这一次发现破绽了,上面全是朝廷关道衙门的戳。
秦纲却还当证据在手,只认为狄阿鸟又狡辩自己不识字,牙齿里透着凉风问:“你狄阿鸟果真不识字?”
他喊一声:“来人哪。把狄阿鸟在街边题的字给孤拿来?”
狄阿鸟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说孤不识字?连孤的儿子也能背两首诗歌,写个十个八个字的,竟然污蔑老子不识字?”他又“噢”了一声说:“陛下。怪我说他们欺负我不识字?他们那啥就当我不识字,好像好几份文书,看都没让我看。也不说让我盖个章,签个字的。难道上面不是那么写的?”
狄阿鸟喊了冤枉说:“那啥。要孤出兵,问孤能出兵多少。孤伸三个指头,他们一个劲嫌少,最后伸了五个,他们还是嫌少。最后,起什么文书,他们不让孤看,不就是因为认为孤不识字呀?欺负老子不识字,老子当真不识字么?”
他要求说:“既然不是这样。那样好了。快。快去把高奴的王八蛋叫来,孤训完他们,连夜就撤。当老子容易么?”
秦纲正要再说话,得到羊杜传话的宦官到了秦纲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秦纲黑了半天脸没吭声。
最后,他想了一下,干脆淡淡地说:“狄阿鸟。你有种。十万兵马兵临城下,底气足得很,那好。你有什么条件,想得到什么,就向朕提出来吧。”
狄阿鸟笑着说:“还真有几个事望恩准。第一,和。两边要议和。自家人打自家人。不能。第二,东夏要上贡,只是我们那苦呀。寒呐。这连打几仗,粮食吃个差不多,牲畜大量死亡,孤来上贡呢,想要些赏赐。第三,要是朝廷不凑手,就准那些商贾出面交换,行不行?放心,孤是为和平而来,带十万人是来劝架的,也是来上贡。”
秦纲狞然道:“劝架。上贡。你理由找得好呀。你就不怕朕砍了你?”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砍我?陛下不会。我本来是来劝架的,上贡的,砍了孤,那还真是陛下您这出了问题,要寒十来万人的人心呐。不信,您砍了我吧。还带个小的给你砍。嗒嗒儿虎,脖子伸出来……”
嗒嗒儿虎捋下领子,低着脑袋向前伸去脖子。
看着狄阿鸟一副你就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死猪相,皇帝怒从心生,手指死死握住,指甲几乎都嵌到了肉里。
此刻,他只看到这个在眼前嚣张的潜在威胁,朝天冠下的龙目之中迸射出锐利的寒气,像是两把无形的青刃,如果可以剜人,倒是在狄阿鸟身上戳上了十个八个窟窿。
他也时不时在为自己的扶立感到悔恨,曾经赞同这一点的朝廷官员都在他头脑中过了一遍,他觉得,便是这些臣子们的怂恿,让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可那时候,谁会知道?
夏侯氏虽然强悍无敌,却不过是个加上雇佣、招募,最后精兵仍不满万的小部族,他们绝大多数的部众,都是依附关系,随着狄氏三杰的陨落,这一切都应该是烟消云散了的,扶立狄阿鸟,那是因为他会打仗,能聚拢一些人,又有高显背景,可以作为藩篱,抵御北方扰边的游牧部族。
可谁也想不到。
转眼间,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已经拥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聚拢起好几十万部族。
可一切又是那样的顺理成章。
当初这个傻子一样的少年将家产散尽,谁能料到他竟然为以后图谋呢?
当初这个隐姓埋名,求得朝廷庇护的无根之草,谁能想到,他拉拢几个伙伴,占据一个土匪山寨,竟然缔造了一支军队的骨干。
他反复借势,假借中原朝廷派十万大军助他称王,狐假虎威得一塌糊涂,曾经有过关系的各部头人个个害怕,争相资助他起兵,据说有些人把家奴和儿子们都送过去,只求将来能够有个前程。
只打了一次胜仗,他一个人坐在峡谷拦截敌人的军队,却拦一个投降一个。
如果这时候杀了他,也许真的可以解除朝廷未来的威胁,只是……能吗?
眼下这个人却带来十万部族。
杀了他,这十万部族势必难以约束,以现在朝廷在太原周边的力量,肯定面临一场浩劫。
也许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大摇大摆地入城,不但威胁了朝廷,还占据道义,赢得了美名。
一个忍不住的念头从皇帝的心底冒了出来:是不是该冒一冒险?也许他一死,这十万大军就形同土鸡瓦狗。
随即,皇帝就掐灭了这个念头。
尽管正在干威胁朝廷的事,皇帝却还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并不讨厌,虽然他妒忌这个年轻人的成就,但见证这些奇迹,偏偏让他生出一种惜爱,有些时候,皇帝会忍不住想,我为什么生出这样的儿子呢。
每每想到这里,皇帝都会疑惑,心说,难道是我把女儿嫁给了他,彻彻底底把他当成了我的女婿——半个儿子。
当然,这一条,不足以支撑一个君王的理性。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们还是盟友,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总让皇帝觉得自己与狄阿鸟之间的关系是内,陈朝和大棉那些宿敌是外,这种天然的亲切感不知从何而来,却实实在在。皇帝有的时候又会假想,百年后,自己不在了,朝廷渐弱,狄阿鸟一手缔造的东夏开始入主中原,那会儿天下人会该干嘛干嘛,反之,如果是拓跋巍巍和大棉人,天下必然腥风血雨,雍族人水深火热。
要是他不为祸乱中原而来,只为不疼不痒地敲诈一笔,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呢?
再说了,他都敢进城,城外能不安排他的亲信反制朝廷?
真要一怒杀了他,依照他们草原上有仇必报,谁报仇谁能继承事业的习俗,这十万大军肯定转眼间,就变成十万头眼红着要继承东夏国的恶狼。
狄阿鸟不是皇帝本人,不知道皇帝这一刻如此复杂的内心,却依然微笑,好像微笑是他天生带来,却死不带走的。
他稍作收敛,似傻非傻地说:“皇帝陛下也是爱逗,孤应请勤王,也给朝廷送来了成千上万战马的,杀我?杀我干嘛?”
皇帝气一泄,差点笑,笑是没笑,目光倒柔和了。
狄阿鸟使劲瞅着底下站着的大臣,瞅了片刻又说:“该不是你们有谁进了孤的谗言吧,你说是谁瞎猜瞎想呢。”
他大声喊道:“皇帝陛下。我知道你听信了某些人的谗言,不行,我要单独密奏。”
一个一个大臣都以严肃著称,此刻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都是一副欲言欲止,傻愣愣的表情。
羊杜和狄阿鸟相应来说熟悉些,他一个箭步跨前,大喝一声:“大胆。”
皇帝却摆了摆手,略一沉思说:“准了。”
他等着臣子们缓缓退出,起身摆驾,要求说:“狄阿鸟。随朕来吧。羊爱卿。你也一道,听听他要奏什么?”
进了可以席地而坐的宣室,嗒嗒儿虎抢了先,张口喊道:“皇爷爷。阿爸带我来看你。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秦纲无奈地看着,只见这个满头辫子的小孩虎虎生气,眼睛闪亮,两只老虎牙笑了出来,又白又亮,心底被什么给触动。他本来想不通狄阿鸟带个孩子来干什么,现在恍然,这分明是在搞孩子外交,这么小的孩子知道给自己送礼物,谁会相信?倒是狄阿鸟相信,转脸看着嗒嗒儿虎,意外地问:“你给皇爷爷带了礼物?”
羊杜哑然失笑,心说:“你还装。还不是你安排好的?这么小的小孩,龙威之下笑吟吟的已经很难得了,竟然还能替他老子演戏,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妖孽。”
嗒嗒儿虎攀着狄阿鸟,不知道从哪抓出一个小袋,探手抓个乳白色的疙瘩,往秦纲身边去,憨憨地说:“皇爷爷,这是奶嘎嘎。”
狄阿鸟连忙更正说:“什么奶嘎嘎。奶疙瘩。草原上也叫库鲁特。皇帝陛下快尝尝。”
羊杜伸手替皇帝接住。
秦纲眼看孩子一个劲看着,手里还举一个递,抓奶疙瘩的手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口水,便“咳咳”两声,要羊杜将小袋拿在跟前,自己从中抓了一个填到嘴里咀嚼,品品,奶味很重,有些酸,倒也不觉得好吃,怕是自己的孙子、孙女没一个爱吃的。
他有与羊杜一样的疑惑,笑道:“阿鸟。你千里迢迢,带十万人,就给朕送来一袋奶疙瘩对吗?”
狄阿鸟笑着说:“这奶疙瘩是我儿子嗒嗒儿虎的口粮,我告诉他中原没人吃过,他就想起来要送给他的皇爷爷。我怎么可能送孩子送的东西。我要送,那是给皇帝陛下送来一支强大的骑兵。”
秦纲想起来了。
他狄阿鸟送过所谓的“骑兵”,老弱病残上千匹马,其中还有三条腿的,其中一支腿瘸了。
秦纲想笑笑不出来,也知道不该笑,就质疑说:“你又要给朕送几匹马?就敢说送了一支强大的骑兵?”
狄阿鸟也想起上一次上贡的马匹,想起狼来了的故事,忍不住笑道:“上一次是上一次,没得到东夏,而且正在打仗,没财力送的。这一次是真的。”
他伸出一支指头,说:“这个数。”
秦纲冷笑说:“一百匹?”
狄阿鸟摇了摇头。
秦纲有点心动,反问:“一千匹?好。只要不像上次,也不算少啦。”
狄阿鸟又摇了摇头,哂笑说:“皇帝陛下怎么这么小气?一万匹以上,到不到十万匹,我还不清楚……”
羊杜正想往下坐,“噗通”一声摔地上了。
电石火花间,秦纲勃然大怒:“狄阿鸟。你消遣我?”
狄阿鸟笑道:“怎敢消遣皇帝陛下。只是这些马不白给,得交换。那城外,十万匹马以上,为了不致啃庄稼,带着的草料,青稞,玉米,高粱等粗粮满大车,能排出十几里。就等着交换。这才是我的来意,就是交换。也许不全适合做战马,但中原缺马呀,拉车不?犁地不?我要交换。我东夏刚刚安定,眼看到了秋里,我不想在冬天冻死饿死人,也不想被迫扰边。我要粮食,要布匹,要茶叶,要棉花,要铜铁,要盐巴……从今以后,每年我们都可以大宗交换,东北之地,再无战争,皇帝您可以把军队尽数裁撤。”
他笑吟吟地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交换,这是草原上十万部众倾巢而下的交换,我不想低贱出手,所以带了十万人杜绝奸商。整个中原能拿出来多少,我就以多少匹马交换,不够我还可以征调。但是皇帝陛下必须给一道旨意,规定一匹马不能低于多少石粮食,不能让外面的人寒心,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也不是我的嫡系,没有足够的利益,我说了也不算。”
秦纲猛地站起来。
羊杜以为他又要质疑。
却不料,皇帝想起来的竟然是别的,脱口就说:“阿鸟。你母后已经治宴给你接风,朕刚刚竟然给忘了,走,去赴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