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考的不是于琳,是一个胖胖的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从我走进教室的第一步,就看到他脸上浓重的不耐烦以及鄙视,是的,就是鄙视。他用力地把试卷扔到每一个人的桌子上,带着鄙视,用力地,狠狠地把试卷扔过来。我一个恍神,差点以为要被砸到头了。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看向中年男人,身上的灰色西装有些发皱,估计是疏于打理而有点缩水变形,再加上地中海式的发型,整个人都显得猥琐起来,有一种放大了型号的卓别林式的滑稽。
哼,自以为是而肤浅狭隘的男人,怎么,补考的学生就一定是不好好学习,堕落放纵的所谓的差生,所以那么看不起我们,甚至连丝毫的掩饰都没有?
我拿下笔套只管自己做起题来,差不多四十几分钟就完成了。我环视了一下四周,有几个人在无聊地转着笔,不时还掉在桌子上,打破考场的平静。不过他们的试卷貌似大多留着空白,但是脸色很平静,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
那天我提前了很多时间交卷,地中海拿过我试卷的时候还用极度不屑的神情看了我好几眼。我垂着眼帘略略地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毛把我的眼睛遮住,同样很好地掩饰了内心。
考试结束之后我和叶音去学校旁边的一家奶茶店吃了满满一杯冰沙。这种天气很少有饮料店还提供冰饮,吃的人更少。我们两个要了两杯草莓口味的雪顶冰沙,晶莹剔透的冰上面覆盖着一层雪白的奶油,就像日本的富士山顶上那终年不化的雪,雪上面挂着两颗红艳艳的草莓,在冰雪的衬托下愈发鲜艳夺目,像是皑皑白雪之上的一团火焰。
我禁不住想,这样两种“素”和“艳”都到达了极致的颜色怎么能融合在一起,偏偏还那样和谐,那样自然。
这么冷的天,我们都穿得像个粽子一样,却还跑来吃冰沙,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液化出无数的小水珠,一片雾蒙蒙的。叶音一边忍不住呵气,吐着舌头喊冷,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用一把可爱的粉色小勺将细碎的冰沙放入口中,享受着它们一点一点在温热的味蕾上融化了的感觉。寒与暖的碰撞,没有火花,却有丝丝的甜意在嘴里弥漫开来。细细一品,甜中又仿佛带着一点点酸,酸里透着隐隐的涩。我爱极了这种感觉。
等待补考出成绩的日子里,我完全没有一丝焦虑,每天该干嘛干嘛,甚至都不知道成绩出来了。还是叶音帮我查了,然后一脸沮丧地告诉我,又挂了,顺带问候了于琳的一家门以及祖宗。
意料之中,我苦笑一下,不过内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失落,就是那种唯一的一点希望落空的感觉。
高纪扬为了安慰我,说是放我两天假,我本来想说自己没事,不过既然有假期那就不客气了。
两天时间,干嘛呢,突然空下来竟然不知道可以做些什么了。虽说不去公司仍旧是要上课的,但大学里的课程0真是很少。我又想到那座气势宏伟的市图书馆,走进六楼,仿佛能听到秦淮河上花船里美貌的风尘女子的婉转低吟,仿佛能感受到站在河边遥遥痴望着佳人的白衣书生因可望而不可得而产生的无限惆怅。
在那里,不管是平淡的字句,还是华丽的辞藻,背后或是一段段凄艳而美丽的爱情故事,或是为了生活境遇发出的一声声叹息,有才子佳人,有帝王将相。一切已经远去,残存在发黄的纸卷上,唯有知己能透过时间的风尘从字里行间略略读懂一二。
我正想得出神,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阴影,瞬间把阳光都遮挡住了,周遭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路过的女生不知讲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爆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瞬间让我清醒过来。原来是想到了那次在图书馆遇到段翊枫的事,想到这,我打消了再去那边的念头。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有一有隐隐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就好像,段翊枫在我的生活中无处不在,我的小小世界在他的面前暴露无遗,甚至都在他的掌控之下。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想法!虽然他并不常常出现在我面前,但总是会在我意想不到的时间地点突然出现,寒假里甚至在家门前的河边遇到他。而且,还总是做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我甩了甩头,嘲笑自己是悬疑剧看多了,现实生活里哪那么多玄乎的事情。
后来我决定用这两天时间好好规划一下我接下来的大学生涯。一个学期过去,对于大学基本都适应了,甚至经历了一些别人没有遇到过的事情。我还有三年半的时间,别人可以浑浑噩噩地玩过去,我却是不可以的,对我来说,每一天都是宝贵的,所以接下来,我该好好计划一下了。
虽然,我怎么都不会想到,最后,我竟然连三年的时间都没有。但是至少,在我最初的大学生涯中,我是踌躇满志与意气风发的,就算有那样的辗转曲折,至少,我还是有斗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