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都是百战余生,在辽东打了好多年仗,奴酋进犯开原,铁岭,都说说,这仗该怎么打啊?!”
杨镐说完望向众人,一屋子的将领都低头不说话,场面有点尴尬。御史陈玉庭冷笑一声,再次问了遍。
贺世贤箕坐在总兵位置上,露出一副武人才有的蛮横模样。
经略大人训话的时候,贺世贤狠狠拍自己脸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身子稍微坐直,然而过了一会儿,又歪着脑袋,眼圈有些发红。
杨镐抹不开面子,忽的拍案而起,指着烂醉如泥的贺总兵,怒道:
“贺世贤!若非李如柏力荐,本经略今日非斩了你!来人,给我叉出去打二十军棍!”
两名标兵闻声上前,扶着快要呕吐的贺总兵,急忙朝屋外拖去。
厅内隐隐还有些酒气,坐在旁边的马林紧皱眉头,伸手摸向自己的酒糟鼻。
刘招孙心底发笑,在原本历史上,这位辽镇出身的猛将,因为贪恋杯中之物,最后导致辽阳失陷,没想到此人在杨镐、陈玉庭面前都敢喝的烂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这或许是贺总兵为了保存自己实力,避免和建奴交锋而想出来的计策。
可能是萨尔浒惨败给这位酒疯子留下了的印象太过深刻,也可能是得到了老上司李如柏的真传。
刘招孙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味,他追出去,提着贺总兵耳朵,问他今天过来有没有酒驾。
贺世贤走了,剩余的军将听到说要和建奴打仗,全都低头不语。
他们没喝酒,一个个脑子都很清醒。
刘招孙身边站着几名武将,其中一人面带英色,身形挺拔,身穿游击将军官服,气质与周围辽镇并将颇有些不同。
刘招孙朝他望去时,这人也朝自己这边望来,微微一笑,朝刘招孙拱了拱手。
自从去年努尔哈赤起兵,后金先是攻占抚顺,攻占清河,现在又要攻打开原、铁岭,摆明了是要将辽、沈二城臂膀斩断,彻底将其孤立,最终全面控制辽东。
当年奴酋羽翼尚未丰满,大家不断向上奏朝廷,建议万历皇帝采取行动,然而一直没有回应。
如今建奴拥兵十万,朝廷召集天下雄兵,四路大军分兵合击,都不是建奴对手,却要逼着辽镇去送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几位总兵参将都知道,奴贼没什么了不得,只要肯舍弃自己家丁,像刘大刀那样和建奴拼杀到底,一个换一个,就努尔哈赤就那几万人马,根本不是大明对手。
不过刘綎杜松是什么下场,辽镇这群丘八都看得清楚,杜总兵在界藩浴血拼杀,最后兵败被奴贼分尸,朝廷却说他轻敌冒进,全军败亡是咎由自取。抚恤什么的就不用去想了,搞不好以后还要秋后算账,抄家灭族。
万历老皇帝虽然心胸宽广,不像他两个坑爹孙子一样刻薄寡恩,然而再怎么仁厚,也挡不住底下一众奸佞小人挑拨离间。尤其京师那些御史,总喜欢逮着辽镇一点破事咬住不放,比恶狗还难缠。
“奴贼收拢兵马,尚需要些时日,哪能这么快杀到开原,再说,皇上半年前就让蓟州兵马来援,眼下蓟州兵马连个影子都没有,开原城这么大,指望这点残兵,哪里受得住?”
“就是,还有那戚金的浙兵何时才能到,饷银拿的最多,打仗起来却是磨磨蹭蹭!”
几个辽镇将官议论纷纷,声音不是很大,却像苍蝇一般烦人,刘招孙刚要反驳,忽听到掐面不远响起一个更刺耳的声音:
“杨经略这话就说的,当兵打仗是可以,可是要给咱发饷啊,辽镇消耗巨大,万历四十六年的辽饷,到现在还没足额送到,当兵要饷银,天经地义、看看他们南兵,去打奴贼,三路大军,三路皆败,南兵贻误战机,听说东路军被鞑子俘获的兵器铠甲战马骡子运了几天几夜,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建奴首级,经略大人验都不验,就给他们报功,若不是咱李总兵在清河拖住镶黄旗正黄旗,那东路军能从镶蓝旗脱身?咱们辽镇士兵现在连铠甲都没有,开原两边都是建奴,蒙古瑷兔也要来打秋风,开原如何守?以某看来,不如让城外那支南兵来守!”
刘招孙冷冷朝那边望去,说话的是个身材高大,长着黄色胡须的大汉,刘招孙看他一眼,便觉得此人面目可憎。
这便是铁岭参将,名叫丁碧,开原陷落后,后金军立即攻打铁岭,努尔哈赤亲自坐在城外山坡上指挥,当游击将军喻成名、史凤鸣、李克泰等将在前面与后金军殊死抵抗时,被后金收买的丁碧主动打开了铁岭城门,引导后金军将铁岭屠戮一空。
丁碧说完,左顾右盼,面露得意之色,不经意之间就看到了站在一群千总中的刘招孙。
见刘招孙死死盯着自己,丁碧咬牙切齿,脸上露出狰狞之色。
“怎的,本将可有说错,你这把总,也有话说?”
刘招孙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辽镇千总,哐当拔出顺刀,指着丁碧鼻子骂道:
“丁碧,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诋毁南兵,还敢辱我义父,老子今日非斩了你!”
说罢提刀就朝丁碧头上砍去,丁碧一名家丁挡在前面,刚要举刀格挡,被刘招孙撞飞出去,顺刀接着就斩向那家丁臂膀,将他锁子甲砍破,顿时血流如注,家丁惨嚎一声,痛的当朝昏死过去。
康应乾乔一琦等人见状,连忙上前死死拉住刘招孙,这里毕竟是辽镇地盘,出了人命,对谁都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