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会渐渐倒塌,而天堂本身就是一个大教堂,在这个大教堂里罗马圣伯多禄大教堂只不过是沙滩上的一粒小沙子;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要在地上建造教堂和修道院呢;因为我们不明白大地就是一座教堂,一座修道院,是信仰和责任的所在,是隐居和自由的所在。
——萨拉马戈·《修道院纪事》
广德七年冬月初,广德帝抵达湖广,冬月初八日,御驾南漳县城,刘堪的行宫设在迎恩门附近的法华寺。寺庙中的和尚早在废佛运动中被迫还俗,只留几个花和尚在此化斋讨钱,广德帝对僧侣道士极端憎恶,遂下令将和尚脑袋砍下,为大军祭旗。
南漳作为齐军在荆襄的大本营,此时已集结超过十五万大军,这些人马将从此启程,围攻襄阳府城。与此同时,河南方向驻军已切断叛军北逃去路,叛军连失数座城池,此时处境堪忧。
而刘堪对襄阳城志在必得,倒不是因为他看重这座兵家必争之地,只因为他的姐姐此时还在城中。
相比摧毁这座历史名城,皇帝此刻更想做的,是手刃她的姐姐。
如果可能,长公主会被押送回京,五花大绑跪在太上皇陵前,被活活烧死。
法华寺。
刘堪望着案几上陈列的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朕非嗜杀之人,只是这几个和尚胆子也忒大了些。”
大内总管一边给广德帝捶背,一边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几个花和尚平日在此吃肉喝酒,听说他们几百亩上田,还祸害周围佃户家的黄花闺女,真是无法无天!便是万岁爷这样千古难遇的仁君,也容不得这些恶僧。”
刘堪淡淡一笑:“新政推行两年,废除僧道是两年前就下达的诏令,没想到如今还在贼人顶风作案,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岁爷为新政殚精竭虑,这几年两鬓斑白·····不过这次终于能彻底灭掉叛贼,永绝后患。”
广德帝摇摇头,荆襄一带的叛贼,在连丢数城后,龟缩至襄阳、均州两座大城,集中力量,准备作最后的困兽之斗。
“朕想毕其功于一役,在屠灭襄阳的同时,顺带灭掉刘雨霏,可是。”
广德帝欲言又止。
“朕想杀她,却又不能杀她。”
刚才还唾星飞溅的李菊英,此刻不敢随便搭话,他担心自己被皇帝认成是刘雨霏的帮凶。
“你知道朕的苦衷吗?”
刘堪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李菊英撕破,李总管打了个哆嗦,吞吞吐吐道:“臣,臣当然知道,吾皇最是仁慈,当然不会赶尽杀绝,不会对·····”
广德帝轻轻挥手:“朕算不上仁君,朕最近越来越爱杀人,不过朕不杀刘雨霏,是因为朕就是她,她就是朕,朕与她表面水火不容,实则一体两面。这样说吧,我们合起来,就是父皇的全部。”
李菊英似懂非懂点点头,旋即又摇头:“万岁爷何出此言?那叛贼如何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刘堪略显失望的瞟了李菊英一眼。
刘氏姐弟是刘招孙的两面,如同硬币的两面,一面仁慈,一面残忍,一面追求天下大同,一面维持等级森严。
“父皇当年每走一步,如履薄冰,偌大一个大齐,事权都交到他手里,他老人家就会活活累死了。”
刘招孙追求天下大同的过程太过艰辛,他的一生,就像那个推动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步步向前,永无止境,最终终于累死在半山腰上。
“朕不会像父皇那样,为百姓谋利,最后却被天下人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