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前眉毛上的短短几撮毛,被他历时间吹得都掀起,直接大背头。
这下发型只能用灾难来形容。
兴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看,玩够了,就将脑袋埋进我肩膀,抱我胳膊,一阵小狗蹭,企图蹭回来。
“别动。”我说。
将他扒拉出,对头伸手理一理,总算理回去。
理顺途中发现他有两个小发旋,一边一个,顶头顶,就像两只没有长出来的猫耳朵。
见他依旧遵从着我指示,乖乖不动弹,我多看几眼,好奇地伸手戳一戳。
手指带起的白毛被我戳起来个尖尖。
我歪头瞅一眼,突发奇想,真的用头发给他rua出两只猫耳朵。
只是这时他已经看不到,我肩头一沉,那颗小脑袋就靠过来,耳边传入平稳的呼吸,已经睡着。
见状,我轻轻将他塞被窝,掖好,我伸个懒腰,悄无声息地走出去。
和外边随时候住的侍从点点头,交代一声我就转回自己房。
趁着五条悟睡下,我打算洗衣服。
当然是我自己的。
虽然是挂名侍女,不用洗别的,自己的衣服也还是自己洗,也比较安心。
得抓紧时间,我想。
这些天他睡得时间短,估计不出半小时又会醒,待会儿还得去看他。
我正清理衣物中有无留下的纸巾或者其他小玩意,掏了掏,竟从一件许久没穿的外套中翻出一块曲奇。
黄油色的小饼干被一小方包装纸裹得严严的,我没有往兜里这么揣零食的习惯,谁偷偷塞进来的可想而知。
已经过去好些天了,自然是不能自己吃。
院子里有养鱼,似乎是五条悟那次从花开院回来,途中看到锦鲤池,于是自己闹着也要养。
五条家就给他迅速安排上了。
有的时候一没小心掉到地上的饼干或是馒头,我都会捡起来,路过时丢鱼吃。
这回也一样。
来到池塘边,我将曲奇迅速碾碎了,撒下去,十几条红白相间的鱼蜂拥而至,嘴巴大张着“啵啵”几下就将屑渣一扫而空。
我盯着池塘里一下游走散开的鱼,蓦地,透过镜像看到了身后突然出现的某道阴影。
终于来了么
果然在鱼、鸟、犬、猫这类宠物之后,接下来的就是人。
不,也许早就有迹象了。
不论是动物也好,还是身边的侍从,他们无一例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那个人的身边被夺走。
那个人,五条悟。
因为太过年幼,对于许多事情一无所知,想不明白,迷迷糊糊,但却也依稀察觉到。
那也是一种直觉,他叫我“不要走”、“不要突然地就消失”
我扭过头。
面对面直视着出现在我身后的人。
雪白的袍子,时常被兜帽挡住,看不到全脸的老者
五条家的高层,被尊为长老的、德高望重的人物。
“扑通。”
落水声。
一如在最起初睁眼时,液体倒灌入鼻腔,冰凉、混沌、浑身湿透。
寒意包裹住我,温度和血液一齐流失,周遭的水被染成猩红,被无知的鱼群“啵啵啵啵”地大口吞食。
大汩大汩的血从口中咳出,这时才感觉身体剧痛,我瞪大眼,手向上,脚踝却一直被不知名的牵扯力拉着下坠。
“咕嘟嘟。”
好痛。
碾压级别的术式,无法反抗。
要死了吗
其实,我可以逃的。
早在察觉到的那个时候,又或者前些日发现一直有视线如影随形的那时。
但是我没有逃,因为我还很弱小,“虫”还只是幼年期,就算这么做,被追上,被捉回,结果也是一样,提早死,被准许陪他的时间反而会缩短
我的命运不掌握在我手上,我逃不掉的。
侍女长吃掉小侍女,诅咒吃掉非术师,大人物吃掉小虾米。
如果没有足以抵抗的力量、如果没有被什么人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么过于幼小的事物便将不再是可爱,而只是一种悲哀。
“咕嘟。”
我还在下坠。
意识沉入黑暗,身体堕入虚无。
在回归熟悉的死之怀抱前,我感觉某种物质破裂的孢子般从我体内溢出、散进空气里。
糟了,看来,不得不提前回到
耳边响起的虫声已经快听不到了。
拼命撑起最后一丁点残余的术式,我将阴影中那人被风吹起兜帽下的容貌,将“虫”所传导而来的信息牢牢地、牢牢地刻进脑海。
死之前,我平静地想
等到下一次睁眼,我大概就已拥有能够将那些傲慢的家伙全部排除的力量了吧。
幼年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