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秋笑着点头道:“言之有理。”
韩晚冷冷道:“当时是你先提出来打算和北盟私下和解。”
白元秋柔和的笑着:“可惜你并不愿意与我联手。”
韩晚沉默:“我毕竟先答应的二哥。”然后你就策反了我的好兄弟,得力助手,自己堂堂北盟的正统继承人,最后只剩博椽舍能够容身。
白元秋点头,势力之间,就不必论私人情分了。
她自幼蒙大师兄教导,温于外而坚于内,韩晚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深知这位姐姐虽然未必事事都告诉你,但说出口的话,却无一字虚言。
可惜,白元秋言无不实,却有不尽,她既然无法与韩晚结盟,便果断选择动手。
韩晚见过的天衣教主中,苏折柳号为“弦华”白元秋则为“玉清”玉清元年,北盟和中朝联手进攻天衣教,后者受内乱影响,战力大减,白元秋纵然力挽狂澜,只是她当时强行突破先天,后患深重,不能轻易离开无霜城。
联军一路势如破竹,不到一年时间,险些就要军临无霜城之下了。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阴谋的密网却藏在看不见的暗处。
南教,北盟,中朝本事三足鼎立,现在一方弱势,另两边虽然联手,却也要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些利益。
纳兰九不择手段,靠着对付世家,成为老皇帝身边的新贵,又顺利成为小皇帝身边的辅政大臣,然而世家多年积累,自有过人之处。白元秋着人与谢,吴,齐等世家商议,断纳兰九后路,又顺手朝联军薄弱处插了一刀。
韩晚性格有些软弱,与白元秋相比,江湖义气过重,他虽然极力使自己的行为符合盟主的身份,却总似是而非,遇上一般人也罢了,偏偏白元秋与纳兰九都是极为了解他这毛病的人。
他要江湖义气,做决策时就难免瞻前顾后,问天盟虽然是江湖组织,但大侠也是要吃饭的,老大不肯拼命抢占利益,便难免叫底下人不满。
韩晚亲自带领博椽舍,北盟招牌,童叟无欺,只要付得起钱,便能提供准确可信的消息,纳兰九跟他合作,双方定了契约,博椽舍要长期将军情所需消息传给盟友。
当时天衣教能控制的领地已经越来越小,但白元秋对这些土地的控制力,却强大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本来许多容易获得的消息,有朝一日,竟然再也拿不到手了。
中朝催逼甚紧,博椽舍不能失信,他们的斥候中有些已混入天衣教外围,本该在更需要的时候动用,此刻却宁愿冒着被人认出来的危险,也不肯砸了自家招牌。
财帛可通神。
眼看无霜城大厦将倾,还不许人为自己考虑么,只要付出足够的金银珠玉,消息很容易就买到手。
韩晚无奈挥挥手,生意赔本就赔本吧,保住招牌便好。
看见鱼上钩了,白教主笑笑,提杆。
联军偷袭天衣教粮草重地,遇伏,全军覆没。
白衣修罗,等闲不露真容,一旦出剑,便血染江湖。
四十年来,博椽舍第一次卖出的虚假消息,这种消息还在交战关键时刻,让联盟经受巨大损失。
人心浮动。
纳兰九素来手段强硬,但强行压下去的反对声,因为战局的变化,重新蠢蠢欲动。另一边,北盟盟主韩晚也遭到相同的信任危机。
短短半月,盟主之位易主,又三月,北盟分裂,越明年,中北联军之势瓦解。
韩晚恨声:“你被问天盟和中朝联手逼得走投无路时,一面说要和谈,一面却又”二哥和自己不同,既不觉得将天衣教逼到绝境有什么不对,也不认为暗算盟友的做法有问题,他聪明的察觉到天衣教要对北盟做什么,但未曾料到,白元秋竟狂妄到打算同时对方他们两个人。
结果居然还成功了。
白元秋微微笑:“原来三弟还记得当日曾与二弟联手,围攻天衣教。”
韩晚哑言。
白元秋轻叹:“你从小就不擅长这些,当年竟会选择和纳兰结盟。”摇首而笑。
韩晚报之以呵呵。
白元秋解释道:“天衣教与问天盟各据南北,远交近攻,你联合纳兰进军天衣教,若事败无助于盟主声誉,可就算事成,不出十年,等他消化完南边的势力,也必然会转身向北盟下手。”
这倒没错。韩晚抑郁片刻,然后忍不住问:“你当年是怎么忽悠二哥在你收拾我时隔岸观火的?”
“我们可是结拜姐弟,知己知彼,能对症下药,自然是妙手回春。只要让他相信,你我火拼之后,无霜城余力不足以挡他雷霆一击,二弟如何不乐的袖手旁观?”白元秋笑道“何况阿无当时已经在无霜城了啊。”
阿无,姓谢名棠,字子棣,小名阿无,中朝谢家女,也是浪行客亲点的天下绝色之冠。她青年时代,与纳兰家第九子,天衣教白元秋之间,各有一段恩怨纠缠。
韩晚恍然道:“原来谢棠那时候就已经在帮你了,怪不得你后来肯把辅座的位置给她。”
白元秋微微摇头,温和道:“阿无能成为辅座,是因为她有能力担当的起这份责任,在下虽然无能,却也不至于公私失调。”
韩晚哼了一声,脸上虽带讥诮,心中却也服气对方所言。
顾惜朝坐在旁边静静聆听,暗暗思索,逐字逐句将两人所言记在心中,只在需要的时候引导对话的内容。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他们短暂的滞留期结束。
回到轮回空间后。
白元秋按住顾惜朝后心,脸上随即露出欣慰之色——掌心下方,她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中内息浑然,运转流畅,只是因为方才突破不久,境界稍嫌不够稳固。
顾惜朝已将自己的经历全部告知了白元秋,连一个字也未曾落下,此时取出从曾夫人处得到的匕首和铃铛,交给白元秋:“白姑娘请看。”
白元秋含笑接过,道:“公子方才突破先天,还是巩固为上。至于其他的事情,且容在下先想一想。”顿了下,道“吸星大法现在公子手里?”
顾惜朝点头,复制了一份给她,接着告辞而去。
白元秋坐在檐下阶上,头顶铁马吹响,落英飞扬。
她取出一双丝质,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手套带上,拿起匕首把玩。
质感,重量,尺寸,材质能观察出的东西都被默默记下,白元秋取出一根游丝,放在匕首的上方,松手。
游丝在寒刃上落成两截。
吹毛断发。
白元秋暗暗惊叹,收起匕首,准备带到剑炉里仔细研究一番。
至于这枚铃铛。
白元秋用小指勾起它,微微摇晃。
曾夫人缓缓踱上石阶。
路边的草地上,有位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的玄衣青年,此刻正靠在树干上,懒懒的晒太阳。
青年看见曾夫人,拿下嘴里叼着的草根,笑着打了声招呼:“回来了,咦,你受了伤?”
曾夫人略福身,道:“些许小伤,不足挂齿。”沉默片刻“姓顾的没有答应。”
青年点头:“也算意料中事。”然后笑了“阿念运气不错,那姓顾的运气也不错。”
要是答应了,白元秋固然会有些麻烦,但顾惜朝恐怕就未免能活下来了。阿念可并不是靠仁义道德,恩泽天下,才坐稳了天衣教主的位置。
青年站直身子,对曾夫人道:“夫人稍等,容我先向他回禀。”
曾夫人美丽的脸上露出感激的笑意:“有劳,都怪妾此次办事不利。”
青年朗笑:“美人足以解忧,在下又何吝一致声。”而且能把那个铃铛交到阿念手上,已经算是及格了。
曾夫人留在原地,青年拾阶而上。
还未登顶,便有悦耳的铃声响起,青年叹气,原路返回,顺便将曾夫人带下去。
“正忙着呢,他现在恐怕是谁都不会想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