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世界延续下去的方法来此,韩晚云昙等人自然也是这一行为的受益者,只是白元秋不曾解释,云昙全力追杀,韩晚亦敌亦友,枉费天衣教素有魔教之名,白元秋这种行为简直大公无私到令人发指。
“心怀天下。”白元秋重复,字字如含春水,月色下,她神色更是温柔至极“那个世界是在下的故乡,但它如今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支持自己的存在了,我虽不算太傲慢,也不见得懦弱,总不至于在需要的时候对它横行无忌,予取予求,在可以破碎虚空时才决定放手不理。”
万物自有其盛衰兴亡之道,小至蜉蝣,大如世界,有生有灭方才符合常理。白元秋曾比任何人都接近天道,却宁愿失去破碎虚空的机会,也不肯随波逐流。
“不论如何,白教主愿意担下这些事情,便值得顾某敬重。”顾惜朝由衷道。
白元秋微微摇首:“分内之事,不足挂齿。我既已天下登顶,便合该将这一界存亡担下。”
夜色甚凉。
素衣女子纵然平日瞧起来再温煦随和,然而不经意间,仍然会流露出属于天衣教主不可一世的自负和骄傲。
顾惜朝虽然见过宋帝,但那可是在历史上都被认为,适合做除了皇帝外任何事的存在,所以,在认识的人中,只有白元秋一位最贴近“君王”的意义。
曾夫人用整个逆水寒的世界来诱惑过顾惜朝,青衣书生很好奇,在这种真正有机会掌控全部世界的人心里,是怎样看待这件事情的。
“韩先生也说过,在那个世界上,起码直到他离开前,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违逆姑娘的意思了。”顾惜朝道“既然如此,白姑娘为何不索性挥兵北上,名正言顺的君临天下?”
“富贵名利如泥沼,勇者入世,智者出世,丝毫不肯沾手是懦弱,可过于沉迷便是愚昧了。”白元秋临水,负手而笑,眉目温柔静好“此外,天衣教人数远较中北二地为少,加之近年屡受战火摧折,余者更不足以支持其过大的架子。”
“当然,真要统治他们,也并非没有办法。以铁骑踏断脊梁,以刀剑斩碎风骨,将外族贬为劣民,烧书毁卷不允教化,拉拢大族官宦中愿意投靠之人,为我代言。如此种种,中北两域或可纳入掌中。”
顾惜朝联想起宋朝被金兵肆虐后的场景,脸色不由微微泛白。
白元秋见状,温煦笑道:“不过,在下不会这样做的。”接着道“我固然可以依仗武力,花二十年斩断中北两地的根基,可等在下百年以后,同辈的老人全部退隐,吸吮敌人血肉成长出的下一代,又会遭遇什么样的光景,并非不能预料。”
“等意气被富贵磨去,等后人被生而尊贵,奴役外族的生活同化之后,江湖就死了。”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天下风骨尽摧折,活着的人中,又要等多久才能出现一个足以光耀青史的风流人物?”
顾惜朝听着,几乎怔住了。
难怪韩晚说她有“器量”
白元秋笑容温和:“或者许多年后,这天下终不免合为一体,后人也许能想出更平和融汇的法子,然而在下生在此时,不是将来也不是过去,那就在这有生之年,做完我这代人该做的事情,也就罢了。”
只可惜心中还有些想要的东西,却是纵然掌控世界,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无处寻觅。
旧时风烟草树,而今总断人肠。
“傅公子的伤势如何?”白元秋换了个话题。
“经脉尽毁,全身武功只怕要等回到系统空间才能修复了。”顾惜朝是聪明人,当下顺着话题接续。
白元秋微微颔首:“公子自便,在下先去瞧瞧小师妹。”
幽窗小院,门扉紧闭,房内一灯如豆,光色昏黄。
何琬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纵然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皱着的。
突然,少女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声,上半身倏然弹起,目光茫然的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后,理智才点点回笼。
何琬按住胸口,吐出积郁之气,正准备躺回去时,忽然再次全身僵硬。
在烛火的照射下,她清楚的看到地面上映着一条长长的人影,方位正在自己背后。
古园,夜风,白烛。
以及背后无声无息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