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门被一阵强风震开,门外之人虽负手背对,却让哑娘瞪大了眼睛。
“蓝渊,别来无恙。”
男子转过身来,手里把玩着玉箫,魍魉面具下的脸孔慵懒地微笑着。
“原来是你......”蓝渊艰难地苦笑几声,“我自知躲不过,却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大意。”
短短几分钟的变化让其他几人措手不及,窦扣吓得躲到了柱子后边,季忘扶着哑娘瘫软的身子,心中虽千百个问题缠绕,却双唇打颤不知如何开口。于书娴则是和吴管家退到屋外。
“当年魔界第一护法,魔宫圣后蓝渊,名字一说出来,多少仙魔闻之震颤。其声唯美妙曼,婉转怡人亦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中。可如今一看,不过就是街巷妇人而已,你何苦这般作践自己?”男子边走进屋边说道:“你处心积虑隐藏行踪,封印青耕之音,怎会忽视了少主体内流的是魔君的血?落孤城属极为阴寒之地,戾气极重,只要一滴血,就能召唤魔界通道。”
季忘怔住,难道那巷中的异样和自己的血有关?
蓝渊亦怔住,果真是她大意了,毕竟是那人的后代,身体里流着的血怎会平凡。
“你给我喝的什么?!”
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蓝渊直觉身体变化迅速。黑丝蔓延泻下,铺了一地,干燥苍白的脸上渐渐变得晶莹通透,唇色火红,黛眉上挑,眼角拉长,颜色异常妩媚。季忘惊恐地推开了她,蓝渊重心不稳跌倒在地,无奈苦笑。
“我今日来必须带走少主,如果不给你用鸑鷟[yuèzhuó]血,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魔宫已无主十余载,军心涣散,士气低下。魔君弥留前叫属下重振魔宫,属下一定不负魔君所望,尽全力培养少主成为下一任魔君。”
“祭昼是他自作自受!印月,我当年对你不薄,如今我只是一介妇人,你为何苦苦相逼?”听到是鸑鷟血,蓝渊身子一僵,此毒专门对付仙魔,无论道行多高,只要饮下,必死无疑。
印月看着季忘,道:“他体内流的是魔君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注定成为魔界王者,一统三界。当年你带着未出世的少主消失,还杀了守门凶兽蛊雕,已属背离魔宫,我印月对叛徒从来不手软。想起来了,你也曾是瑶池的凝香仙子,不过现在看来,仙界容不下你,魔界亦如此,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的身后之事吧。”说完掌心凝气又给了蓝渊致命一击,她必须死,否则少主将来一定会有妇人之仁!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蓝渊整个身躯倒在了血泊中,一双满是血丝的蓝眸锁住季忘,艰难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不要,不要走你爹的路......”
话音未落,便已无声。蓝渊蜷缩成一团,地上的发丝渐渐聚拢包裹住剧烈颤抖的身躯,看得出此时极为痛苦。在一阵挣扎后,化为一只蓝绿相间的青耕,已经奄奄一息。
季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往后退去好远,始终对眼前的变化难以置信。这只鸟是他的生母?他不是家道中落的大户之子吗?她不是他的乳娘吗?她的嗓子不是被毒哑了吗?为什么还能说话?少主是谁?这叫印月的男子是谁?蓝渊是谁?父亲是谁?而他自己又是谁?!
此时门外传来于书娴的声音。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你何时救我父亲?”不要怪她,她也是逼不得已。
“神鸟的骨髓可破任何诅咒,混合其血熬汤服下即可。”印月说完化作一阵紫烟卷起楞在地上的季忘腾空离去。
“季大哥!”窦扣从柱子后边奔出,想要伸手去抓熟悉的衣角,却只抓到了空气。她转而低头看着地上化作青耕的哑娘,咬了咬嘴唇,使劲扯下身上的一块布,包住只剩一口气的鸟躯,双手抖个不停。
是的,她害怕,内心鼓足了勇气才从柱子后奔出来的。爷爷曾说过,妖魔都是可怕的,害人性命的,可今日亲眼所见,却是自己这么久以来朝夕相处之人。一大片鲜红刺痛了她的心,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
可是,自己何曾被她伤害过......
“吴管家,把它弄去厨房,按照刚才那人说的去做。”于书娴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赶紧破除血咒。反正这畜生还活不活得了都是个问题,倒不如舍身救她一家也算是积功德,没准下次投胎碰上个好人家。
“于书娴!你恩将仇报!此刻还想做什么?!”窦扣愤怒指控,浑身气得发抖。是她下的药!是她害哑娘变成这样!是她让人带走了季大哥!
“你刚没听到吗!只有她能救我一家,如果血咒不除,我于家上下都会不得好死,我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更何况她是魔,杀了她也算是拯救众生。”
“她并没有害过你我,魔又如何,你牺牲别人的性命来自保,和魔有何区别?!”
“她现在只是个畜生!杀她就像杀鸡杀鸭一般!我看在你救过我,不为难你,只要你乖乖让开。”于书娴对吴管家使了个眼色,从小女娃手里抢个东西还不简单?
“要动她,你先杀了我!”窦扣把蓝渊紧紧捂在怀里。
“来人!把她拉开!”
不止吴管家,门外几个婢女和下人都进屋伸手来夺。拉扯之际,一根木棍迎头劈下,窦扣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漫天繁星,额头血流不止,整个人不支倒下,可手臂依旧没有松开。
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胸口印记那种炽热的感觉就像火山爆发,瞬间充斥了窦扣全身每一个细胞,伴随着凄厉的嘶吼。
啊—————
像沉寂了多年的委屈,压抑了万般的苦楚,尖锐的声音划破一切嘈杂。
光束自窦扣胸口印记飞出,做出反击,周身之人全数倒地,惨叫连连。
“不要杀人!”虽然她不清楚身体里的东西是什么,但多少会听从自己的意愿吧,树林的恶人是死有余辜,可这些人只是受命而为之,罪不至死。
于书娴惊愕不已,直觉情况不妙,想趁乱逃走,却被光束绊住脚,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你...你又是个什么怪物!?”她惊恐地看着窦扣缓缓逼近。
“你问过我,树林之中我是如何救的你,现在你看到了。那天我能杀了他救你,现在也能杀了你救哑娘!”一束青光化成长剑直指于书娴胸口,窦扣眼中燃着熊熊火焰,她不明白为什么仇恨会千倍万倍地啃噬着她的心,好像眼前人不死,她就无法痛快,难道这就是她的本性吗?妖的本性......
不,她不能被左右,她是人!不是妖!
心努力平复,青光在空气中散去,周身的诡异荧彩也慢慢附入体内。
也许,她是能控制它们的。
怀中身躯的气息越来越弱,窦扣担心地搂紧,现在得先想办法救哑娘。
又随手扯下身上一块布,给自己的额头包扎止血。窦扣不再理会地上的于书娴,越过她摇摇晃晃地跑出于家大门,鲜血跟着脚步,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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