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川垂首,五指紧紧捏成拳头,微微躬身,撑在平日办公的宽大桌案之上,背身朝她。
如山的背影竟有些许倾颓之意。
徐弦月慢慢走了进来,温声道:“秦越川,我,我有事与你说。”
秦越川呼吸紊乱,此刻竟是不知以何表情面对徐弦月,他不曾回头,只道:“月月,我今日,有些公务繁忙,不如,我们,我们改日再谈,你先回去,好吗?”
他恐慌,唯恐徐弦月所说的事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那一件——退婚。
张伯说,她曾问他能不能更改赐婚圣旨,若非改变主意,何需更改圣旨……
徐弦月不依不饶,执拗道:“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的,真的。”
“可是,月月,我现在不想听,我真的不想听。”
他已是濒临崩溃边缘,无颜面对徐弦月,颤声祈求,有些泣不成声:“月月,我,真的不想……”
徐弦月察觉他的状态不对,想要近前查看,刚迈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先触碰秦越川,却被他敏锐的闪身躲避,快步走到桌案旁侧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呼吸与心绪。
徐弦月见他如此,深知大概此时的首要任务是先安抚好他,她将圣旨随手搁置在一旁桌案上,移身近前,慢慢转到他的对面,同他正面相对。
秦越川不想在徐弦月面前暴露自己的难堪,将脸扭向一边。
天色近墨,此时书房光线极其黯淡,
徐弦月依旧看见,有湿润的水痕自他的脸颊滑落。
秦越川哭了。
她从未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难过,他抿着唇,极力隐忍着,落得泪也是无声无息。
徐弦月心里叹息一声,攀着他的肩膀想要替他拭泪。
秦越川倔强偏头,如何也不肯正面对她。
“秦越川,你低头好吗?”
“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徐弦月强硬扳过他的脑袋,攀着他的脖颈,强行同他对视。
见他满脸泪痕,心里不由得跟着酸涩。
“你的眼睛方好,不可如此的……”
徐弦月低喃了一句。
她踮着脚尖,面颊与他相贴,学着往日秦越川安抚她时的动作,用唇一点一点抿拭掉他残留在他脸上的泪痕。
酥酥软软的触感,从眼角,至脸颊,直至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细细密密的轻吻所覆盖。
直到徐弦月的唇覆上他的唇,秦越川双目圆瞠,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临别之吻吗?
一想到或许以后都不再有机会品尝到如今的甘甜美好,秦越川垂落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握着她的腰肢,闭上眼睛,疯了似的狠狠回击。
他吻得用力,吻得霸道,无止无休。
拼命吞咽着她的所有气息,仿佛想要一次性透支此生的所有吻她的机会。
徐弦月有些难以承接秦越川如狂风暴雨一般的猛烈攻势,只得勉力回应。
她本就力弱,踮着脚尖摇摇欲坠,维持不住力道地渐渐向下瘫软,攀着他脖颈的手臂也有虚虚下滑的趋势。
秦越川感受得到。
他俯身,唇上动作不停,用力扶稳了徐弦月的腰身,助她稳住身形,牵引着她步步向后退去。
他的领域,他的书房,便是闭目也能准确无误寻到方向。
袖袍一甩,一个掌风挥落宽大黑漆桌面上的所有物什,轻巧地将徐弦月置于桌面。
此刻二人位置颠倒,徐弦月坐在案桌边沿,比他高出近半个头,仍不妨碍秦越川仰头肆意吮吻。
秦越川仍不满足。
他不准她躲,没有一如往常那般因着她的嘤咛轻易放过她,骨节分明的手掌穿过她的墨亮顺滑秀发,托住她的后脑,不由分说的固定住她,辗转不休,不给她任何后悔的余地。
便是徐弦月坐在桌案之上还是忍不住力竭向后倒去。
秦越川随她倾身,直至徐弦月仰躺于桌面。
他将她禁锢在自己双臂之间的方寸之地,唇上力道不减分毫,吞噬着她的所有温柔。
徐弦月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二人的力量悬殊,原来只要秦越川对自己用一点点力气,她便会动弹不得。
从前只要她轻轻一个动作便能制止他的所有力道。
而如今徐弦月用尽全力推了推他的胸口,也不能将他撼动分毫,只能继续承接只有用“索取”二字才能形容的吻。
同他在一起时,他对她总是极尽所有温柔,久而久之,竟是有些错觉,她以为他只有温柔。
直至怀中之人气息渐弱,秦越川方才回神,这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掠夺”。
徐弦月面颊粉红,半敛双眸,羽睫轻颤,唇瓣如盈满水光的玫瑰花瓣,微微红肿着,仰面望着头顶之人。
她微微调整着呼吸,抬眸轻声道:“我现在能说我的事了吗?”
秦越川的眼底隐有细碎水光,大抵是方才的放纵,让他有了些许底气。
他半撑着双臂,垂眼看她,抢先一步颤声道:
“月月,不走好吗?”
“若是你不想见我,不想听见我的声音,我可以此后不再出现你的面前。”
只远远瞧她一眼便足够。
“便是你实在难以忍受同我住在一起,我离开王府,你留在这里好吗?”
秦越川有些难以想象,若她走了,天地广阔,该往何处追寻她的身影。
若她留在王府,总归,还是在京都,尚且还在他的羽翼的庇护之下。
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神色,征询她的意见,可是徐弦月感觉的到,此刻的他,如一朵濒临枯萎的黑色百合花,难过的快要碎了。
即刻出声道:
“我没想走的。”
“我今天碰见了徐明曦,她与我说了一些事。”
前一句话将他捧至云端。
后一句话却又任他摔落地面。
他无从辩解,既无法否认徐明曦说的是假的,也不知如何解释曾经地所做所为皆非出自他的本意。
“她说,你与她皆是重来之人。”
“月月,我曾经确实……但是……”
他语塞,不知如何说,才能令她稍微舒心一些,从前竟然从不知晓,自己居然如此笨嘴拙舌。
徐弦月的五指抚上他的面颊,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懂,我都懂得。”
她的心里亦是如万蚁噬心般的绵密疼痛。
“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原来你曾经喜欢她的缘由,是因为我。”
预设的万般说辞却被徐弦月一句话轻巧覆盖。
秦越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险些以为是他的耳朵听错了。
“月月,你,你可恼我?”
“月月,我说过的,若你有什么不快活,你可以打我骂我,我任你出气,不要憋在心里。”
“若还是不解气,你便是捅我两刀我也是认的。”
徐弦月摇头,“我从未恼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