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我大、我娘、我爷爷、我弟妹,可他们都不在这儿。”秋果应道。
“你不是有只獾子吗?”
“可??它是一只野獾,它??”
“去吧,带它过来!”天香给她个笑。
秋果跑到一片林子里,冲山岭打声尖哨。一只野獾跑出来,蹭在她身上。秋果抱着野獾,走到场地上。
“寻根绳子,把它拴住。”天香命令。
秋果寻根绳子,拴在獾子的脖子上。
“你们都去,抱干柴。”天香命令。
众女各抱一捆干柴,堆作一个大堆。
“秋果,燃起来。”天香命令。
秋果点燃柴堆,火焰熊熊。
天香看向带玳瑁瓒、香囊、肚兜等物品的姑娘:“把你们的宝贝扔进去。”
几个姑娘互看一眼,将手中宝物扔进火中。
天香看向带箱子的:“扔进去吧,从今天起,你不能拥有它们了!”
姑娘将箱子扔进去。
天香看向带剑的姑娘,朝一块石头努嘴。
姑娘走到石头边,将剑高高举起,以剑身砸向石头。
剑被震断,一分为三。
“该你仨了!”天香看向秋果及两个抱猫狗的。
三个姑娘面面相觑。
“把它们的腿绑起来。”
两位姑娘含泪用绳子拴上她们各自的猫狗。
唯秋果不动。
“秋果?”天香叫道。
“它不是我最喜欢的!”秋果应道。
“绑起来。”天香声音加重。
秋果轻抚獾子,用绳子绑起它的四条腿。
“扔进火里!”天香命令。
两位姑娘抱起各自的猫狗,扔进火里。
猫、狗惨叫,挣扎。
秋果的獾子吓坏了,发出绝望的叫,挣扎欲逃。
“扔进去吧,秋果。”天香看向秋果。
“鹰姐,”秋果跪下,泪水流出,“它真的不是我最喜欢的,也不是我最舍不得的,求求你放过它吧。”
“不是你最喜欢的,你为什么为它下跪呢?为什么为它流泪呢?”
“我??我??它冤呢!”
“扔进去吧,它不冤!”天香淡淡说道,“我晓得你一直在乎它,它一天不来你就着急。在乎就是喜欢,一天不见就为之忧心,就是最最喜欢!”
“我??”秋果说不出来,哭起来。
“扔进去吧,秋果,它值了。几个月前它掉进猎人的陷阱里,是你救了它的命,是你为它养的伤。它欠你一条命,今天不过是还给你而已!”
“秋果,扔进去吧。”所有姑娘齐声劝道。
秋果的手在抖,秋果的心在泣。
“秋果?”天香的声音又响起来,语气稍稍严厉。
“秋果!”众姑娘齐声叫道。
秋果抱起獾子。
獾子拼命挣脱。
“扔进去!”天香命令,语气威严。
秋果颤了一下身子,闭起眼睛,将獾子扔进火中。
獾子尖叫一声,在火中拼命扑腾。
绳子烧断了,浑身是火的獾子嗵地跳出火堆,向外飞逃。
天香扬手,一道白光闪过,獾子惨叫一声,倒地。
一枚飞镖牢牢地插进它的脖子里。
“秋果,它不疼了。捡它过来,扔进火里吧。”天香淡淡说道。
秋果走过去,抱起獾子,不顾污血与焦热,轻轻拍打着它,扔进火堆。
天香鼓掌。
众姑娘鼓掌。
秋果悲哭。
“姑娘们,请随我来,你们还有最后一关,祝成功!”天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不远处的训练大厅。
秋果与姑娘们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除了秋果,所有姑娘无不一身轻松,因为,在刚刚过去的小半个时辰里,她们已经放弃了她们最最喜欢的东西。从今以后,没有什么是她们舍不得的了。
走进厅中,众姑娘在厅中站下。
一个黑雕走过来,抱着十支圆滑的木棒。
“姑娘们,每人一根!”天香命令。
众姑娘每人拿起一根。
“撩起裙裾,将它插进你们的宝器!”天香命令。
众姑娘惊骇,面面相觑。
“还记得你们的誓言吗?”天香面孔冷凝,缓缓说道,“你们既已许给国家,你们的身与心就不再是你们的了。你们的宝器,不再属于任何男人,只属于天。上天将其赋予你们,你们的第一次就交给上天吧!”
姑娘们晓得这一关不得不过,纷纷蹲下,撩起裙裾。
秋果也蹲下去。
“秋果站起!”
秋果打个惊怔,站起来。
“出列。”
秋果出列。
天香看向其他姑娘:“插吧。”
众姑娘闭起眼睛,咬牙插进木棒。
天香吩咐执法雌雕逐个查验完,指向一道黑门:“你们九人跟着她,进入那道门,与雄雕合体,完成最后的成雕仪式!”
九个姑娘站作一队,络绎走进那道黑门。
秋果打个寒噤。她听明白了天香的话音,晓得等在门后的是什么了。
“谢谢您,鹰姐!”待她们全部进门,秋果向天香深鞠一躬。
“要谢你就谢苏秦吧!”天香淡淡一笑,“金雕有令,你的第一次是属于他的!”
翌日晨起,天香将一只雏雕交给秋果:“秋果,昨日的考核你顺利通过,你正式成为黑雕台的在册黑雕了。这是一只雏雕,八个月大,正是认人的年龄,从今日起,它归你饲养、训练。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我想叫它欢欢!”
“好吧。”天香苦笑一下,给她个鬼脸,“看来你实在是舍不下那只獾了!”
秋果回她个笑,刚要回话,身边的雏雕受惊尖叫,四处躲藏。
天香看向天空。
一只大鸟正在头顶盘旋,发出叫声。
大鸟徐徐落在迎雕台上。
是公子华的金雕。
不一会儿,司雕带着金雕来到天香住处。
天香安抚金雕,赏它一只鸡,从它腿根取下一只绑缚牢固的软囊,拆开,现出一块丝帛。
是公子华要她即刻赶赴大梁的密令。
时下春节早过,天气回温,春暖花开,大梁人开始他们最重要的户外活动—放风筝。魏惠王童心大起,使毗人做出一个巨大的鹰状风筝,在御花园里亲手放飞。望着风筝渐起渐高,惠王的心境亦如这风筝一般,随暖风飘升。
“王上,”毗人将手掌搭在眼上,遥望高高在上的风筝,“都成小黑点了。即使真的苍鹰,怕也飞不了这么高。”
“呵呵呵,”魏惠王松了两圈手中的丝线,“看这劲头,它还要升呢!”
“王上,”毗人笑道,“几年大治,大魏的国势就如这鹰,直上九霄了!”
“说得好!”惠王眉开眼笑,“它飞得越高,向下俯冲的力量就越大。听说嬴驷养了几只黑雕,寡人倒想看看,是他的黑雕厉害,还是寡人的苍鹰厉害。”
“王上又要伐秦了?”毗人轻声问道。
“这还用说,”惠王朗声说道,“河西在寡人手里失去,自也要在寡人手里夺回来。若是不然,百年之后,叫寡人何以面见列祖列宗?”
“王上的这个愿很快就可实现了,”毗人兴奋道,“齐国已入纵亲,若是楚国亦入,山东列国真就被苏子合成一体,秦国纵有铜墙铁壁,怕也顶不住半年哩。”
“是呀,不过,”惠王紧了几下风筝线,“纵使列国没有纵亲,寡人也要伐秦。寡人励精图治数年,今已库粮充栋,武卒复兴,贤臣盈朝,更有庞将军威服列国,虎贲之师无人可敌,寡人怕谁来着?”略略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苏子合纵,六国纵亲,是好上加好,可谓是天助我也!”
二人正在闲话,值事内臣引朱威疾步走来。
“启奏我王,”朱威拱手,“燕使来朝,送我王千里马一匹、良驹五十匹;赵使来朝,送我王讴伎一人、舞伎十人、乐伎十人;齐使来朝,赠精盐五十车,以贺纵亲!”
“呵呵呵,”惠王喜不自禁,“列国纵亲,好事连连哪!”略略一顿,“田因齐使何人来了?”
“淳于髡。”
“呵呵呵,是老夫子呀,”惠王笑起来,“他不是在邯郸吗,何时去临淄了?”
“稷宫祭酒彭蒙谢世,淳于髡赶去追悼,齐王就差他来了。”
“好好好,”惠王又笑两下,转对毗人,“得道多助啊!列国使臣纷纷来朝,寡人不能慢待,你排个日程,寡人分别召见。”
“臣领旨。”
惠王会客多安排在下午,客少时会一个,客多时会见两个。纵亲国使臣毕至,惠王皆要接见,毗人依例安排每日二人。
众使臣中,淳于髡滑稽多智,惠王最是喜爱,特别叮嘱毗人把他排在后场,以便留足辰光畅聊。
翌日后晌,毗人先安排燕使觐见,然后是淳于髡。燕使好马,自比伯乐。惠王闻言大喜,顺口向他讨教识马之道,相谈甚笃,竟然忘了时间。
毗人急了,禀报齐使淳于髡已至,在殿外候见。
燕使告退,毗人引淳于髡觐见。
淳于髡叩见已毕,惠王请他坐下,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的识马之道,表情恍惚。
淳于髡凝视惠王,有顷,起身叩道:“王上,草民告退。”
“哦,”惠王怔了下,点头,“好好好,那就明日后晌吧。”
第二日后晌,淳于髡依约再至,叩见之时,见惠王仍在恍惚,迅即叩道:“王上,草民告退。”不及惠王说话,再次起身退去。
惠王打个惊愣,不无尴尬地扫一眼毗人。
毗人追上,不无抱歉地对淳于髡道:“先生,明日后晌复来如何?”
第三日后晌,淳于髡如约叩见。
惠王起身,亲手扶他坐下。
淳于髡落席,再次凝视惠王,见其精神气色已与前两日判若两人,便拱手揖道:“王上,草民又来打扰了!”
“呵呵呵,”惠王摆摆手,“淳于先生,不说这个了,寡人存有一事,甚想问你。”
“王上请讲。”
“先生两番觐见寡人,皆是未发一言,起身即走,是寡人不足与语呢,还是另有缘故?”
“非王上不足与语,实乃王上心猿意马,无意会见草民。”
“哦?”惠王大奇,“你且说说,寡人怎么心猿意马了?”
“回禀王上,”淳于髡拱手说道,“髡前日求见,王上意在驰骋;髡昨日求见,王上意在音声,草民是以告退。”
“啧啧啧,”惠王震骇,油然赞道,“先生神了!不瞒先生,前日先生来,碰巧燕使献千里马,寡人好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昨日先生来,碰巧赵使献讴伎,寡人闻其声美,未及试听,虽见先生,心实系之。”又转对毗人呵呵笑出几声,“看见没,淳于子就像钻进寡人心里的虫子一样,连寡人想啥,他都知道!”
毗人亦笑起来,转对淳于髡,随口问道:“先生既是王上心里的虫子,可否说出,王上这辰光在想什么?”
“呵呵呵呵,”淳于髡笑出几声,“待草民试试!”
淳于髡面对惠王,二目紧闭,煞有介事地提精运气,似乎真要将他的元神钻进惠王心里。
惠王陡然一震,如临大敌,全神贯注地紧紧盯住淳于髡。
约过三息(一呼一吸为一息),淳于髡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
惠王既紧张,又好奇,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淳于髡:“先生,寡人在想什么?”
淳于髡晃几晃光光的大脑壳子:“王上在想,这个老秃头,难道他还真能变成一条虫子,钻进寡人的心窝子里不成?”
“神了!神了!”惠王不可置信,连声惊呼,“寡人方才真就是这么想的!”
“哈哈哈哈??”淳于髡大笑起来。
毗人已经看出淳于髡是在故弄玄虚,佯作叹服,称赞几句。
惠王兴致大起,与淳于髡海阔天空,从天下大事到养生之道,从治民方略到御女之术,畅谈两个时辰。
见天已昏黑,淳于髡起身叩道:“王上,辰光不早了,草民告退。”
魏惠王似也累了,拱手:“与先生说话,真是快意。近些年来,田因齐处处事事与寡人作对,顺寡人心思的,推来算去,唯此一事,就是选派先生来使。”
淳于髡叩道:“谢王上抬爱。”
“来而不往,非礼也!”惠王转对毗人,“田因齐赠送寡人盐巴五十车,寡人回赠他干菇四十车、春茶十车,免得他空车回去,取笑寡人。至于先生,赏安车一辆、宝珠十枚。金子就免了,反正先生也不稀奇。”
“王上说笑了。”淳于髡拱手,“莫说是金子,王上即使赏赐一根青草,草民亦会视为珍宝!”
“呵呵呵,”惠王乐了,眼珠子一转,“先生既有此说,就加赐青草一根。”
在魏国方言里,青草的“青”字与“金”字发音接近,魏惠王本是戏言,岂料话音刚落,淳于髡即叩首于地,咬字清楚:“草民谢王上金草!”
青草于眨眼间变成金草,惠王眼睛眨巴几下,大笑:“哈哈哈哈,先生真是急智呀。”遂吩咐毗人,“传旨金匠,化五十两足金,铸金草一株,赏赐先生。”
“臣领旨!”
秦氏皮货行里,瑞莲陪着瑞梅在选皮货,庞葱坐在那儿品茶,公子华陪着。
瑞梅选中两件,皮褂子与皮袍,拿出一把软尺子在袖口、肩、臂、腰身等处比量尺寸。比量一阵,瑞梅显然比较满意,将之叠好,放到一边,又从货架上拿下一双皮靴。
“梅姐,”瑞莲迟疑一下,小声,“这都春天了,马上就得热起来。”
“我得买!”瑞梅固执应道,“前天见他,脚跟上都有裂口了!”
“可这皮袍??”瑞莲拿过皮袍,压低声,“是其他人穿的,孙将军他??他一直是坐在地上??”
“嗯,是哩。”瑞梅打个灵醒,眼珠子转几下,向庞葱招手。
庞葱赶过来。
“麻烦家宰对店家讲讲,能否把这皮袍改改。”
“咋改哩?”
“改成裹在身上与腿上,就跟这褂子差不多。”
公子华已经听明白了,走过来,从货架高处取下一套紧身皮具:“二位夫人,看看这个,成不?”
听到也称她“夫人”,瑞梅红了脸,转过头。
“呵呵呵,”庞葱审看一遍,笑得合不拢口,“成成成!”在身上比试一下,转对瑞梅,“公??”后面的“主”字没叫出来,急急改口,“梅姐,我觉得这套好。这是北方胡人穿的,骑马方便,还耐磨哩,正适合他!”
瑞梅笑了,将这一套装进一个袋里,转对瑞莲:“莲妹,走,我们这就到南街,给孙将军穿上,起北风了,老天不定又要冷哩,去年三月份还下了一场大雪!”
庞葱付钱,公子华收个整数,将零钱送了人情,送他们出去。
送客人出门时,又有两个公子哥儿冲店里走来。
二人佩着剑,英姿潇洒。
公子华觉得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正自猜测,为首一人走过来,在他肩上轻拍一下:“秦大哥,认不出你的田老弟喽!”
“天哪,是你!”公子华这才认出天香,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她进店,直入后院厅中,掩上房门,转望另一公子,“你是??”
“秋果拜见金雕!”秋果叩首。
“哟嘿,”公子华大是惊讶,“长结实了哟!”
“秋果刚刚晋级,我带她来是见见世面!”天香夸道。
“祝贺你!”公子华竖起拇指夸赞一句,指向旁边一个偏房,“秋果,你到那儿暂先歇息一时,我们议个事儿!”
秋果应声诺,快步走出。
天香掩上房门,回身,紧紧搂住公子华,媚眼流动,声如莺语:“想死你了!”
公子华与她温存了一会儿,松开手:“瞧你急的,现在不是缠绵的时候!”
“啥人与你缠绵了?”天香白他一眼,走到陪位坐下,“不过是轻轻勾你一下,试试功力!”
“好好好,”公子华笑了,“功力入夜再试!”
天香抛他个媚眼,盯住他:“金雕急召,是有大事喽!”
“刚才门口的那几个人你看到没?”
“买货的?”
“是的,其中有两个女人,皆为魏室公主,其中一人,叫莲公主,是武安君夫人,另一人叫梅公主,是孙膑的人。”
“晓得她俩,她们怎么了?”
“梅公主几乎每天都要去看孙膑,为他吹箫,这对我们非常不利!”
“哦?”天香怔了。
“是这样,齐使来了,如果不出所料,齐人此来当是渡走孙膑的。我们必须赶在齐人动手之前,将孙膑劫走!”
“孙膑若不同意,怎么劫?”
“办法我想到一个,只是那个痴心公主几乎是天天都来望他,是个大麻烦哩。”
“说吧,要我做什么?”
“能够阻止梅公主的只有一个人,太子申!”
“明白了。”天香笑道,“以什么身份为好?”
“依旧是虞国公主。约他出来,圆个谎解释一下眠香楼的事,再以宫女身份进东宫府,窝在太子身边。待我搞定孙膑,魏国的事就交给你了!据君上所断,只要庞涓活着,魏国就将是重中之重,尤其是未来几年。”
“得令!”
翌日后晌,一身小厮打扮的秋果来到东宫府门,将一封私函并一个小金块递给门尉。门尉袖起金子,审视一眼秋果,持函进去。
太子申拆看,见上面是一行娟秀的文字,写着一行字:“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落款是虞公子。
这是《诗》中邶风的一首,也是他第一次逛眠香楼时吟给天香的,函中的虞公子该当就是天香了。
太子申心里一紧,抬头:“何人送来的?”
“是个小厮,这辰光在偏厅候回函呢。”
“叫他进来!”
门尉出去,带秋果进来。
因为进过秦宫,见过大场面,更在黑雕台历练过,秋果没有惧怕,表情泰然。
“这封信函是哪儿来的?”太子申急问。
“我家主人让小人送来的。”
“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在客栈里。”
“哪家客栈?”
“离此处不远。”
太子申略略一想,换过一身衣服,与秋果直奔客栈。
秋果将他引入一套雅院,斟上茶水,退出,顺手关上房门,到院中闩上院门,守在偏厅里。
客厅暗下来。
起身相迎的是个风流公子,一身紫衣。
“你是??”太子申盯住他,既激动,又错愕,“虞公子?”
天香没有应声,回视,目光如火。
二人相互凝视,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天香轻吟:“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太子申跟吟:“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天香慢慢脱下紫色的公子外套,摘下冠及饰,现出女儿装。
“果然是你,天香!”太子申激动了。
“申哥??”天香扑过来,扑进太子申怀里。
二人相拥。
良久,太子申松开天香,小声:“天香,你??快说,这几年哪儿去了,想得我好苦!”
“申哥,”天香泪出,“那天晚上,我正在熟睡,突然闯进几个人来,拿着刀剑,我吓傻了,更不敢叫。为首的见我貌美,把我绑起来,怕我叫喊,嘴里塞了丝绢,装进一只麻袋里,扛到一辆车上,不知运到哪儿去了。”“后来呢?”太子申急道。“他们走了一整天,不知来到什么地方,很荒凉,有不少房子,他们就住下来,开始吃饭、喝酒,有人把我放出来,松开我的手,给我饭吃。”
“后来呢?”太子申目光焦急。
“吃过饭,我见那伙人喝多了,便悄悄溜到马棚里,缩在马槽下面。那些人发现我不见了,便四处寻找,马棚里也找了,可就是没朝马槽下面看。后来,天快亮时,他们不找了,也都累了,全都睡了。我溜出马槽,朝荒野里狂跑,一直跑到天大亮,看到远处有个小村子,就进村去,来到一户人家,见一个大娘在烧早饭,就跪在她面前,说是有人抢我,大娘见我可怜,就把我藏起来了。我不敢出门,在她家住有十几天,觉得没有动静,才穿上大娘送我的衣服,扮作村姑,走了。”
“你没问问是哪儿?”
“问了,大娘说,她们是韩国上党。”
“上党?”太子申怔了,沉思良久,“既然逃掉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不敢哪!”
“哦?”
“一路上,我听他们在说话,提到好多人,也提到申哥,我??”
“啊?”太子申惊道,“他们提到什么人?”
“有陈上卿,有安国君,有秦使,还有一个什么公孙衍??”
“公孙衍?说他什么了?”
“说陈上卿早该当相国了,可公孙衍不识相,敢来争,还说申哥帮他,这次算是给他点颜色看看。为首的那个还说申哥喜欢我,说是等到地方了,要点亮灯,扒光我衣服,好好看看申哥是为啥喜欢我哩??”天香悲泣起来,搂紧太子申,“我??我吓坏了,我??申哥??”
“畜生!”太子申一拳震在几案上,面孔狰狞。
“申哥呀,我??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天香嘤嘤咛咛,哭得伤心。
“这些年,你躲哪儿去了?”太子申关切道。
“我流落到宜阳,住在一个堂哥家,他在宜阳一个大户人家做账房,听他说,魏国把都城搬大梁了,说是公孙衍因为眠香楼的事跑到秦国了,陈轸也没如愿当上相国,当相国的是惠施,还说陈轸也跑到秦国了,真不晓得,他把公孙衍害那么惨,他俩在秦国咋办哩?眠香楼的事虽说不好,可对我反而是个好事,至少我成自由人了。我堂哥要给我寻户人家嫁人,我死活不肯,堂哥问我为啥,我说我只爱一个人,就是申哥,堂哥说这怎么能成哩,身份不配呀,因为虞国已经不在了,我们都是落难人,我哭了。堂哥见我执意不肯,也就没再勉强我。去年,堂哥攒了一些钱,盘下一个乌金炉子,赚了不少钱,就资助我来寻申哥了。”
“天香,让你受苦了。”太子申心疼起来,“走吧,这就跟我回府!”
“申哥呀,你不能再叫我天香了!还有,我怎么才能走进你家的府门哪?我??”
“嗯,是哩。”太子申点头,沉思有顷,“这样如何,你不是自称虞公子吗,就做一个虞公子,我给你钱,你在这附近寻个僻静房子住下。”
“这个不成呀,我若寻个房子,申哥若是总来,别人就会起疑。申哥是太子,怎么能轻易常来私家走动呢?”
“这??”
“这样如何,”天香出主意道,“你领我进府,叫我芷儿,就说我是新进的宫人,把我留在你身边,为你斟茶、磨墨、捶背、洗脚??”
“这这这??”太子申连连摆手,“这太委屈你了!”
“申哥,”天香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贴个踏实,“只要能在申哥身边,早晚能够看到申哥,芷儿什么都愿做,什么苦都愿吃!”
太子申大为感动,紧紧搂住她:“终有一天,魏申会报答你的!”
二人拥抱一时,天香拉他走进寝处,动作轻柔地解开他的衣服,将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柔声:“叫我芷儿!”
“芷儿??”太子申将她一把揽起,放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