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狗屁的废话!!”
“你爱她吗?”
一直挣扎的鬼蜘蛛好像忽然顿了一下。
纱织恍然大悟。
“你爱她。”
她以肯定的口气道。
人见城里,时隔五十年再次见到立在御帘前的巫女,有那么一瞬间,奈落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有哪里的伤口重新裂开了一样。
在阴红的眼底翻涌的,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杀意,只是用杀意掩饰伪装起来的爱意罢了。
纱织忽然就什么都懂了——为什么桔梗注视着自己的眼神会带着怜悯之色,为什么奈落会对手里并非完整的四魂之玉那么执着,就连那句话也是并非完全真实的谎言。
——「……那样的存在,不是可能学会如何爱人的。」
鬼蜘蛛还在放狠话,在她手下拼命挣扎着说要杀了她。
……不,说谎,他会。
他爱的只是那个五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巫女而已。
他爱的只是那个名叫桔梗的巫女而已。
纱织忽的笑了一声,笑声短暂突兀,手上的力道不觉一松。
“……喂,快闪开!!!”
凄厉的风声在背后响起,犬夜叉忽然一刀劈来,切断了鬼蜘蛛袭来的触手,将纱织一把捞起,接连几跃带到安全的地方。
“……真可怜啊。”纱织微笑着说。
“哈?你好端端地发什么疯。”犬夜叉握着刀,回过身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在说,奈落这家伙真可怜。”
此时掌握在他手里的四魂之玉,可能是他此生唯一能从桔梗那里收到的东西了。
所以才会那般宝贝,那般重视。但这件事估计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也永远都不会承认。
“……喂,”犬夜叉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变得有些别扭起来。
“你别哭啊。”
狰狞的触手携着罡风袭来,纱织将犬夜叉往旁边一推,干脆利落的一刀将鬼蜘蛛的触手斩为两段。
“你才在哭。”
刀锋一转,她切开地面上重生扑来的触手。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犬夜叉嘁了一声,忽然扬起手中的铁碎牙:“风之伤——!!”
凛冽的妖气随耀眼的刀光乍现,就在这时,汹涌的瘴气忽然从天而降,像飓风一样朝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咬纠缠的妖气冲上天空,半透明的紫红结界横亘在两方人马之间,将犬夜叉的风之伤完完整整地挡了下来,毫发无损。
“别想跑——!”弥勒伸出右手,但黑压压的最猛胜忽然窜了出来。
犬夜叉往前跑出几步,正要使出第二记风之伤,立在结界后的奈落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卷起冲天的剧毒瘴气,从一行人的眼前消失了。
……
妖气滚滚的黑云落回瘴气四溢的城池,鬼蜘蛛几乎是匍一落地就朝奈落发起了攻击。
“怎么,时隔五十年难得重见天日,你不开心吗,鬼蜘蛛。”
奈落站在原地,鬼蜘蛛的触手本应刺穿他的身体,结果没有透胸而过,反而被奈落的身体吸收了进去。
鬼蜘蛛面色大变:“你这家伙就是奈落吗?!”
“散心时间结束了,你该回来了。”奈落冷淡地说着,胸腔的肋骨化作奇异的肢节,在话音落地的瞬间忽然破皮而出,化作坚硬的牢笼将鬼蜘蛛紧紧缠缚住,往奈落自己的身体里拖去。
“不!”鬼蜘蛛大叫起来,疯了一般挣扎。
“我要去找桔梗——!”他几乎像小孩一样哀嚎起来,“桔梗!桔梗!!我要桔梗!!”
“你有你的女人,凭什么不让我去找我的!”
“桔梗!桔梗你在哪里!桔梗——”
那个声音戛然而止。
旁观完这一切的神乐没有吱声,和三人一起回来的纱织表现得十分冷静,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奈落进食的场面,她在神乐看来简直安静冷淡得有些出奇。
“……为什么要出去?”
重新将鬼蜘蛛吸入体内,奈落的气息略有不稳,但很快便再次变得冰冷无波。
纱织望着枯萎的庭院,忽然开口说:
“我是什么?”
她抬起眼帘,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奈落。
“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奈落似乎移开了视线。他冷哼一声:“你希望我的回复是什么?”
“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真实的回复。”
“……多余的情感是人类的弱点。”他的声音阴冷平滑,“我奈落才不会被这种无聊的弱点绊住。”
“说谎。”纱织听见自己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将鬼蜘蛛的心排出去又大费周章地收回来?”
心脏好像被虫子咬出了一个小小的豁口,明明不是多么起眼的缺口,却血肉模糊地疼,稍微一动都会牵扯到五脏六腑。
“……”
“因为你不能没有鬼蜘蛛的心,那是你这个存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纱织说:“奈落,你根本就无法没有鬼蜘蛛的心。”
“闭嘴。”对面的人表情忽的变得有些可怕。
神乐看向纱织,仿佛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但她视若无睹,她的胸腔肺腑一片滚烫,被莫名的感情莫名的情绪灼烧着,血液几乎都要沸滚起来。
“你讨厌自己身上的这一部分,因此无比渴望力量,想要摆脱自己拥有卑贱人类特征的半妖身份。但是你做不到。你愈是受到鬼蜘蛛之心的影响,便愈是憎恶自己的这一部分,就算用火烧,用刀割,哪怕排出体外,你最后还是不得不收回鬼蜘蛛的心脏。”
纱织控制不住自己,理性告诉她应该停下,奈落身上的杀气已经收敛不住,浑浊的妖气处于随时爆发的边缘。
“但是我呢?”
喉咙滚烫,被灼热的感情挤压着,纱织艰难地说:“从始至终,你对我就只是利用吗?”
“……”
“是又如何?”
嗤的一声,在她胸口烧得滚烫的东西,好像忽然就一下冷却了。
纱织抬起头。
她现在应该后退,但从那冷却的灰烬中,一股汹涌的烫意忽然冒了出来,和之前的情绪不同,她很清楚这是什么——
砰。
一声闷响。
挥出去的巴掌到了最后一刻,不知怎的变成了紧握的拳头。
神乐手里的扇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妖怪,也许是完全出乎意料,不躲不闪,被她忽然挥出的一拳打得踉跄了一下。
绵延的死寂中,纱织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了起来:
“我们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