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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
“咳,咳咳。”大师兄手握成拳,抵在苍白的唇间,递给落闲一叠纸,笑道:“来帮我剪铜钱纸吧。”
剪确实是剪。
但剪的手法时时刻刻在变。
因为大师兄说修真界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样东西,自然也没有完全相同的感应。
哪怕一个人立在原地,一个微微地侧头,手指的轻抬,身子轻微地偏斜,周围的一切也会随之发生细微的改变。
而落闲必须察觉所在一切的变化,顺其势剪出当时最贴合这个变化的铜钱纸。
变化?
风向?
五行?
方位?
时辰?
自身的呼吸?
血液的流动?
身子与外界的接触?
五师兄所让落闲做的只是单一躯体上,落闲可以做到,别人自然也能做到。可自四师兄开始,越到后面需要躯体的越少,反而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似五师兄和四师兄,三师兄他们甚至很少说话,因为即便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寻常人依旧完全听不懂。
所以他们干脆不多说,只是让落闲来做。
落闲不明白大师兄所说的意思,于是整日整日站在同一个地方。日照如烈火时不动,狂风骤雨时一样未动,仿佛扎根了般,只是屏气凝神感受着大师兄简单提过的不同。
一日接一日。
好不容易抓到大师兄说的那些话所含意思后,落闲依旧整日整日站在原地,只是这次她身子会微微挪动。每动一下就会沉思许久,有时候只是简单侧了下头,她便会保持这个动作一整天。
十天。
二十天。
一个月。
……
落闲终于开始拿起剪刀剪起了铜钱纸,纸张自手中簌簌落下,每一张铜钱纸皆有不同。
方开始,落闲只会在原地剪,转着身子各种角度剪。后来围着后院,然后去竹林,去树林。
大师兄否决落闲剪的铜钱纸也很委婉:“用了这张铜钱纸,只怕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等大师兄点头说:估计棺材里那位应该会喜欢的时候。落闲床头上一开始足有三尺多厚的旧书,已经只剩不到一个指甲盖的厚度。
最后是老头子。
与几位师兄不一样,老头子让落闲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林子里,给他数出林子中有多少不同的草木。
而且在他问到落闲林中不同位置的草时,落闲得给他说出来不同位置相同品种的草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同。
一听便极其麻烦,不过落闲和以前一样,只说了声好,便带着纸笔去往林子。
泥土中所含的水、每日晒到的光,周围不同品种的草等等,影响最终草木生长的原因数以千计。
等落闲皆能一一回答后,老头子开始让她挖草,根系不得毁坏一根,不然重挖。很多草的根系不仅深,而且异常脆弱,哪怕轻轻移开泥土还是会断。
断的次数多了,落闲明白单靠移开泥土是不行,于是她在挖草时,会提前观察草的模样,生长环境,推测出下面根系的走向。
这样一来,断根的情况果然好了很多。
不停挖,挖到手指渗血,直到落闲挖出完完整整的草,根系整齐,没有一根断裂。
看着落闲提着几大麻袋,里面每一株草木品种完全不同,有的根系足足蔓延一丈有余,有的根系有数千万根,但没有一根断裂。
老头子一笑,让落闲开始找她每天药浴中的药材有哪些,然后让落闲自己给自己熬药。
蜈蚣、蛇血、蜘蛛、腥草……熬出来比老头子熬的还要臭。
老头捂着鼻子直夸落闲青出于蓝胜于蓝。
之后老头子佯称带落闲去做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结果带着落闲去镇上卖丹药。
三日不倒丹。
一夜威风丹。
返老还童丹。
美颜瘦体丹。
落闲:……
两人刚一到街上,一群大爷大娘拎着烂菜叶子、臭鸡蛋追着两人扔。于是老头让落闲自个儿去卖,一文钱一瓶。
因落闲长得清秀,气质独具一格,本来有些迟疑的镇民还是犹犹豫豫过来。不过一见熟悉的竹筒装着随便捏的药丸子,立马变了脸。
好在大爷大娘们看落闲是个小姑娘,一个劲苦口婆心劝落闲别走歪路,还想把自家儿子、孙子介绍给落闲,说没钱来他们家,准疼她。
落闲随着老头卖过一次药,自己又去了一次。去了两次,落闲再也不去了,什么忤逆师门,不尊师重长,全搁一边去。
不知不觉,整整三尺厚的书仅剩手中的一页。饭桌上落闲也能在六双竹筷争锋中,稳稳抢到一碟子菜。
有一天,二师兄神神秘秘塞给她一本册子,让她没事多看看,说这东西有大用,落闲看了下上面的名字。
飞禽册。
飞禽?
二师兄难得再三强调:“这东西十分重要,一定熟记。”
“好。”
落闲习惯背各种厚的书册,这本不过一掌后的飞禽册,如今背下来于她轻而易举。
这日,朝阳未升,树林中晨雾弥漫。落闲带着一个竹筒,早早来到一颗比后院梧桐大了几倍的树下。
她在第一次看见五师兄接梧桐树下的朝露喂给十一师兄,而且知道那朝露可以延缓十一师兄体内的毒后,便自己找了颗树练习。
一开始数千万滴朝露落下,当即将落闲淋了个透,一看手中的竹筒只有两三滴水。
不管每日再累,落闲从未停下练习。终于,近一个月来,落闲总算可以一滴不漏地全部接住朝露。
不过她还是再得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