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林俞走过去随手翻了翻,“亏了还是赚了?”
“赚了。”闻舟尧拍开他潮湿湿的爪子,“别碰。”
林俞就把手缩了回去。
他不奇怪他哥对家里的进账支出了若指掌,林柏从小时候教育家里的小孩儿,其中一项就是让他们算账,后来发现在这方面还是闻舟尧的天赋最高,这么多年家里年底的盈亏基本都过过他哥的手。
林俞不用手碰了,走到他哥旁边弯下腰问:“你现在还看,是有什么问题吗?”
闻舟尧点了点账本上的其中一页,“看这儿。”
“这儿怎么了?”林俞定睛看过去。
他看了会儿,很快就看出不对了,抬头去看他哥说:“这不是去年刚投产的那家家具门店吗?快一年了,一直盈利很好的,怎么突然亏损这么多?”
闻舟尧:“你还记得那间店的代理姓什么吗?”
“好像是姓朱。”林俞想了想皱眉,“我记得那人是二叔找的,说是从什么沿海那边挖来的高端精英人才,对新型经营理念很有一套,我爸也夸过他。”
“他跑了。”闻舟尧说。
“跑了?”林俞声音扬高,有点不能置信,“他跑什么?”
闻舟尧啪地关上本子,开口说:“他不单单是自己跑了,他带着核心设计团队的几个师傅一起走的,拿走了这一年来门店所有出售和正在制作的样品图纸。”
林俞瞬间明白过来,额头突突跳了两下。
他压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么大事,怎么没听家里提起过?”
“我也是昨天刚发现账目不对,问了林叔才知道的。”闻舟尧用脚尖碰了碰林俞的脚踝,示意他别愣着,先把头发擦干,然后才接着道:“你想想,这是你二叔推的人,现在出了事归根结底也是自己家里人的原因,真要摆明面上追究伤感情。”
林俞也知道这一点,可这真要说起来,绝对不是小事。
那间门店虽然不算是林家的主要盈利来源,但投入不少,这一年多林柏从和林长春两人在上面也花了不少心思。
林俞多少知道他们的打算,这其实是为三叔准备的,只是一直没和他说。
老太太的心病谁不知道,她本就不满三叔那个行当由来已久。
作为上面的兄长,他们本是想经营好了,到时候就让三叔安安心心待在建京,就算他真的一辈子不结婚,将来也多一份保障。
那间门店从开始营业生意就一直火爆,就是因为设计稿新颖,成品独特。里头的师傅都是从林家本家支出去的,手艺也都到了非常纯熟的阶段。
现在说走就走,相当于直接挖空了那间店。
林俞有些心凉,同时也有些难受。
他难受的是,三叔这辈子肯定不会找个女人结婚,老太太的愿望注定落空。而且向毅的态度显得两人的关系悬而未决,三叔为了瞒着家里未必真的会一直待在建京。
也难受他爸和二叔的计划一朝落空。
“好了。”闻舟尧从凳子上站起来,“已经报警了,这些天富叔一直在紧跟情况,很快就会有结果。对于这件事,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懂利益驱人的道理。”
“我知道。”林俞把毛巾丢椅背上搭着,垂眼说:“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有人能做到无动于衷,我只是……”
天生讨厌背叛。
一切的违背和叛逃在他看来都不值得原谅。
林俞退到闻舟尧的床上,脱了鞋,盘腿坐上去。
他看着闻舟尧突然说:“我这次跟我爸说去南方看料子,实际上是去摸路线了。”
闻舟尧朝他看过来。
林俞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和他说过这件事,他说:“哥,我会把林家的手艺发扬光大,让林家木雕刻进时代的里程碑里,终年不朽。但目前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有钱才能保得住林家世代的基业,养得活手底下那么多人。
成品滞销已经成了木雕这个行业可见的问题,尤其是一些大型工艺品,就连林家这样有口皆碑的家族也不得不靠一些边缘行业养活所谓艺术。
继承家族手艺是重中之重,但走到今天,林俞实际上也在重操旧业。
上辈子的业。
他所有职场上的经历,如何拓展渠道人脉,了解市场。
回头看,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实际上也并非一无是处。
这是他第一次在闻舟尧面前展露自己的野心和目的,从林家的娇小孩儿,到野心勃勃的自己。林俞看着他,实际上自己心里也没底。
但他没料到闻舟尧先是挑眉啧了声,然后走到床边弹了弹林俞的额头,问:“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很财迷是吧?”
“难道不是?”林俞有点疼,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闻舟尧笑了两声,说:“林俞,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我让天向叔在那边给你们安排了一个当地的司机,想做什么就去做,我只有一个要求,注意安全。”
林俞愣愣地看他哥。
这人总这样,上辈子这样这辈子还这样。
好像他总在背后,是安定的来源,灵魂的栖息之所。
林俞:“你都安排司机了,真不和我们一起去?”
仿佛那个在饭桌上怼别人的家伙不是自己一样。
闻舟尧捏他下巴,“不去,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