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春莹上课的间隙,会带着学徒们一块雕刻,看看他们的近期作品并给他们指导。
好巧不巧地,江澄子和顾菲菲的座位并列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两个人。
每次江澄子雕刻的时候,总是能察觉到旁边顾菲菲有意无意投过来的视线,像是在监视她,又像是在暗自较劲。
今天是过了一个周末的第一天,宫春莹自然是先问了一下大家的作品进度如何。
顾菲菲抢先掀开了她面前托盘里的白布,露出了一个用桃木木料雕刻而成的垂髫小童。
宫春莹看到后,先朝她那边走了过去。顾菲菲跟老师汇报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周末留在这里完成的,头发这块细琢了好久,总是觉得不对劲,所以就一直没回去。”
说话间顾菲菲还暗瞥了下江澄子,语言里面有讽刺的意思。某个人周末可整整消失了两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跟金莺一块扫荡了两天奢侈品店的江澄子自然是无话可说,但也懒得回应她明里暗里的眼神,偏开头,干脆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摆弄自己的。
顾菲菲见对方不接招,便也转回头,看到宫春莹只将自己雕刻的小童拿起来看了一眼就放下了,淡淡评价道:“不错,有长进。”
虽然是正面的评价,但顾菲菲肉眼可见地失望。她花了这么多的心思做出来的得意作品,竟然就这么短短五个字就过去了。而且从宫老师的语气里,并没有听出来特别的赞许,刚像是例行公事地随口鼓励。
宫春莹又朝着下一个座位走去,对每个人的作品都评价了一番。
顾菲菲也不继续工作了,视线就跟随着宫春莹,等待着看江澄子能拿出什么作品。
终于,宫春莹在江澄子的工位上停了下来。
从顾菲菲的角度看不到江澄子托盘里的物件,却看到宫春莹眼里闪过一瞬惊喜。
她伸手拿起江澄子托盘里一块长方形的木料,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没有单独对江澄子评价什么,而是举起来对在场的所有学徒道:
“我建议你们空闲的时候都来看看江澄子的作品。”
一句话让顾菲菲在底下几乎气得快把桌子掀了,这已经是宫春莹不止第一次夸江澄子了。
宫老师似乎很喜欢她的作品,经常夸她手上出来的东西自带一种天生的灵气。也经常对其他学徒们说江澄子虽然不像你们经过了专业的培训,但就是因为思维和手法没有被束缚,所以做出来的东西反而有生命力。
而她自己,则被批评过空有匠气缺少灵气。
没一会,宫春莹上课时间到了,就出去了。
她前脚刚离开,顾菲菲立马朝着江澄子的位子走了过来。
“我能看看么?”她的语气生硬带着些不服气。
她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乾坤。
江澄子也没有吝啬,大大方方地将作品放在桌上,示意她自己拿。
顾菲菲这才看清,根本不是什么做好的成品,就是一块长方形的紫檀硬木木料。在一端刻了一个橘子的模样,还带了个柄,而且有叶片。幼稚得简直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而且就连这玩具都还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而已。
“就因为你叫江澄子,所以刻了个橙子就灵气了?”顾菲菲皱着眉头,不禁吐槽。
难道她顾菲菲刻一只飞蛾也是有灵气了?
“那部分是未完成品,宫老师刚才看的是另一头。”江澄子倚在椅背上,闲闲道。
顾菲菲闻言将木块翻转过来,这才发现原来江澄子的作品是一个印章。上端是一个橙子的模样,底端刻的是字。不过不是严格按照印章的规则用的小篆,而是自己设计的花体,还有海浪状的图案修饰,将字蕴含到水波纹中,确实有些创意。
不过再怎么样也就是给自己刻了个印章而已。
忽然,顾菲菲将那块印章拿近了一些,眯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上面刻的并不是江澄子的真名,而是——
“江大师。”
顾菲菲:“......”
——
阳春三月,正值春季毕业季。
华大的校园里早早地贴出了横幅,祝学子们前途似锦。还有各种毕业晚会的宣传海报,像五彩斑斓的新衣一样披在各个公告栏上,也为原本荒僻萧条的新校区增添了一些生气。
生物实验楼下,不少学子穿着学位服,三五成群在各处打卡照相。
生物301办公室内,传出来一些哐当的声响。
宋秉文在里面收拾自己的物品。他已经结束了答辩,现在正着手办理毕业手续。等待拿毕业证的同时,连着几天他都在收拾办公室,将需要的物品搬回家,不需要的处理掉,将办公室干净整洁地腾出来给后面的人。
此刻,他正专注地将书架上的书和资料按照类别整理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放进办公桌上不同的纸箱子里。
纸箱子旁边站着个身影,今天金驰也跑来了。
美其名曰是给他帮忙,实际上就是无所事事,干脆千里迢迢来这里烦他找点儿乐趣。
宋秉文平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科研,所以之前他们每次提出想来参观,都被他驳回了。除了上次他生日,一帮朋友带着法不责众的想法,干脆乌泱泱一块来,他没法赶走外,其余时间就没逮着机会来过了。现在他毕业了,说什么也得再来一回。
金驰背着手,在他办公室悠闲地逛了一圈,靠在圆桌上无所事事。
宋秉文回头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要是没事干的话,帮我把那个圆桌搬下去吧。”
“哪个?我身后这个?”金驰直起身回头,“这破桌子你还要什么,而且怎么不把你家保镖找来帮你搬?”
嘴上抱怨,金驰顺势这么一低头,突然注意到了桌上的字。
“你在桌上刻了个‘草’啊?!”他叫了起来,“我艹,看不出来啊,你他妈天天装得一副文质彬彬的好学生样子,也有烦得骂娘的时候。”
金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腰弯得更低了,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发到他们哥们群里。
宋秉文没理他,转回头继续整理书架上的书。
“哦......是‘早’啊,看错了。”金驰待屏幕聚焦后才看清,他意兴阑珊地收起手机,还不忘继续吐槽两句,“搞这一出古早味励志。”
宋秉文依旧没有接话,又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金驰认真打量了一下这张桌子,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上好的木料做的,也不是古董,好像就是一张普通的圆桌。虽然被宋秉文擦得倒是很干净,但表面上还有些划痕。
他不明白了:“你还留着这张圆桌干嘛?”
在他看来,这张桌子都不值得特意费力气搬回去,宋家名贵木材稀有木料不知道囤积了多少了。而且他金大少爷的人工费多贵啊。
宋秉文这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视线落到圆桌桌面上那个字迹,眼神意味不明,唇角轻勾了下:
“是某位大师的早期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