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完当下闯营的政治生态,牛金星就得找到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定位按理来说应该是顾炎的手下,也就是文臣一派,需要跟李炎打擂台来维持顾君恩的位置,但他却不乐意这样做。
顾君恩也好,李炎也罢都是他的跳板而已,他要做的是文臣之首,一派魁首,而不是跟人打杂!出于这种考量,牛金星便决定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只有在这种关键性的议题上让李自成做出倾向自己的决策无疑是可以极大拉升他的威望,为他自立门户奠定基础。
所以于公于私,何焦都是必死无疑。
说服李自成倒是没废牛金星什么话,其实就两点,第一,何焦背弃朝廷,开城献降是不忠,而且是李炎保证保他周全并非闯王,如此论来便是杀了他也不能算闯王食言而肥。
第二,何焦一个腐败官僚而已,杀了不足为惜,杀了他不过是恶了千千万万河南的腐败官僚,这些人见风使舵惯了,真到绝境照样会投降,反而杀了何焦能收拢河南百姓的民心,河南百姓以千万计,闯王究竟是依靠百姓得天下,还是依靠官僚得天下?
这两点深得李自成的心,说的没错啊,俺打天下靠的是兄弟百姓,哪里是靠那帮子贪官污吏?一个何焦杀了就杀了,既杀了一个让人厌恶的狗官,又能收揽民心,简直一箭双雕啊!
为了帮助李自成下决心,建立合法性,牛金星还玩了一手漂亮的操作,那就是发动百姓,他命人将何焦的罪行财产写成布告,公示于宝丰,派人日夜诵读,还编排了不少子虚乌有的罪行出来。
这下宝丰百姓顿时群情汹汹,纷纷请命要李自成“替天行道”诛杀贪官污吏,那些被何焦坑害过的百姓也纷纷扶老携幼嚎啕于府衙,一时之间杀何焦俨然成为了宝丰上下一致的共识。
见状如此,刘宗敏等人当即转变了风向纷纷谏言杀何焦,平民愤,而顾君恩本就是老狐狸,看的出来牛金星是在暗斗李炎,当即也抽身于外,写了些模棱两可的话,算是两不相帮,皮球这下踢到了李炎的脚下了......
“倒是都是好人,反而我一个成了恶人了。”冒着宝丰的毛毛细雨,李炎脸色阴沉的盯着城门口的告示,王进宝掌着油纸伞,一旁还站着李来亨跟黄色俊,也都神色严峻的盯着那些刺眼的告示。
“观军,不如还是上书奏杀何焦吧”黄色俊看着百姓群情汹汹还是小心翼翼的劝谏道。
“如今群情汹汹,若是为了保何焦将观军带进去了不值啊!”李来亨是佩服这个有胆略的观军的,当即也出言相劝道。
李炎闻言却丝毫不为所动,摇摇头说道:“牛金星这棋下的妙,将我逼入死路了。”
“这话怎么说?”三人都颇为不解。
“若是我上书奏杀何焦,前后不一不说还要失信于天下,到时候闯营之间何人还会信我之言?日后何人还会跟我合作?”李炎神色不虞的说道:“若是我不上这个书,摆明便是跟整个闯营对着干,到时候便是留了破绽给牛金星打我,让他结成同盟我又当如何自处?”
闻言三人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纷纷恨声骂道:“这姓牛的当真是歹毒,这般阴毒的招数也出的来,观军,眼下当如何是好?”
李炎盯着前面的人群,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着摇头说道:“已经输了一子了,那便也只好认了,如今是进亦死,退亦死,唯有一个避字。”
牛金星这局布得精妙,打在了李炎的痛点上,显然这个何焦是不能保了,但不能保也得摆出姿态,姿态也很简单,政治斗争中的常备招数“装病”,我打不赢你,我就不下了还不行吗?我病了不能视事,何焦被杀自然我是不知情的,如此下来便是多少可以稳一手。
于是那日过后,备效军就传出了消息,观军李炎突然感染了风寒,大病不能起,汤药不能进,看不了文牒,也写不了奏疏了,备效军中一应事务全部交给高一功处置,李炎则躲入军帐不再见任何人。
高一功自然就光棍的很了,看到何焦的事迹气不打一处来来,当即代表备效军上书李自成,申明请杀何焦。
这一下好了,闯营、百姓都判了何焦死刑,李自成也就就坡下驴命人将何焦押往市集处斩,据说处斩当日,连日的阴雨都放晴了,何焦到死都还在痛骂李炎,骂他不讲信用,简直猪狗不如......
当然,李炎却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了,毕竟他病了,病的不能视事了......
就这样,伴随着何焦的人头落地,宝丰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而紧接着拉开帷幕的便是闯军对河南的攻略,以及俨然已经直接开战的牛李二人的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