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师尊身上这件,现在都不能称之为衣服,那是几片树皮、几条藤条再加破破烂烂几块布的组合物。
我叹了口气,决定去附近的镇子上,给师尊买点东西。
我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庙门推倒了。幸好,我反应快,在庙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它。我小心翼翼地把庙门平放在地上,回头看了一眼师尊,他依然在睡,没有被吵醒。
当我背着一大箩筐的东西,再回到庙里的时候,师尊已不在庙里。我放下东西,重新打量着这破庙。
这地方比起以前,更破了,到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窟窿,现在连门也装不上了。从其中一个破洞望去,师尊正在小溪中沐浴。
通常,师尊是不洗澡的,除非是特殊的日子。我默默细想,哦,原来今天是大暑。的确,这么热的天,师尊再不洗澡,就馊了。
过了一会,师尊看来是沐浴完毕了,正裸身躺在大石块上,等风把他自然晾干。闲着没事,我把师尊的房间清理了一下,让它看起来像是人居住的地方。
良久,师尊晃晃悠悠从外面回来了,看到我和他住的地方,愣了一下。
“阿侠,你来了。”
“是的,师傅。”
师尊很自然地从大箩筐里拿出酒,喝了起来,又翻了翻我买的东西,皱着眉头说道:“好端端的,你给我买衣服干什么,明天你拿去退了吧,去换几坛酒回来。”
我不禁苦笑,说道:“师傅,没事。改天我再给你买酒,咱们现在不差钱,你这衣服确实该换了。”
师尊不再理会我,悠然地喝起酒,喃喃自语:“衣服乃身外之物,可穿可不穿。”
我也打开一坛酒,撕开烧鸡,吃喝起来。我们两个边喝边聊。我便慢慢把阿诸的事告诉了师尊。当听到阿诸死讯的时候,师尊眼中露出一丝悲哀,随即恢复了正常。
“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吧。”师尊把坛子放下,眼神透过破洞,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宿命么?
“师傅,那我的宿命是什么,我又该何去何从?”
师尊看着我,回答不了我的问题,只是举起酒坛子,和我的坛子碰了一下,说道:“喝酒!”
那一天,我和师尊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我依稀记得,我们两个到最后一起跳舞,一起抱头痛哭。然后,我的记忆就断片了,喝酒喝太多了。
等我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出去解手的时候,看见师尊站在一个小山丘上,望着北方。大风刮过,师尊雪白的屁股露了出来。他还是没有穿我买的衣服。
师尊从外面回来了,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昨晚,你喝醉了。”
“我知道。”
“你醉后一直在喊三个人的名字。”
“哪三个?”我有点疑惑。
“你喊阿诸十三遍,喊阿青二十三遍。阿青是谁?”呃,我从来没有和师尊讲过阿青的故事,现在依然不打算讲给他听。
“阿青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师尊笑了笑,对我说道:“你该去找她了。”
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所以,那一刻起,我决定去找阿青。
和师尊辞别时,我问了一句,“不是喊了三个人吗,还有一个人是谁?”
师尊再次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个叫尘月的姑娘,不过你只喊了一声。”
尘月,不就是和大黄公狗私奔的那只母狗吗。我听了差点笑出声。我居然还忘了不了它。
阿青住的地方离我很远,在越国的天目岭。在前往越国之前,我想了想,好像有件东西没有拿,我的成名武器——长柄粪叉。
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应该就在六合城阿诸的旧居中。那天晚上,我来到了阿诸家附近,远远把马栓好,蹑手蹑脚走近土墙,扔了一块板砖进去。
这叫投石问路,师尊教我的。
虽然,肥皂和专毅已经搬到姑苏城,按理屋里应该没人。但是,我曾在这里被姬僚的武士们偷袭,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变态在屋里蹲守,行走江湖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一会,我又扔了一块板砖进去,听了半天还是没有声响。于是,我便牵着马,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去。
刚进去,昏暗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向我扑来,吓得我一跳。啊,是尘月!你为什么不吠几声呢。
尘月这只母狗终于知道回来了。它闻到熟悉的味道,扑上来,抱着我,我也抱着它。
在月光下,我仔细地端详着它。哎,尘月它老了,狗老色衰了,身上的皮毛早已没有昔日的光泽,不再是那只貌美如花的年轻母狗。
“你的狗老公大黄呢?”我问它。
“汪、汪、汪。”它回答了三个字。
我叹了口气,猜想它可能是被大黄抛弃了,才会回来找主人。
可是,你的主人阿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突然抱紧它,心中一片凄凉。
那晚,我抱着尘月,依旧睡在以前的那张老床子上。
只是,很多事已经时过境迁了。
第二天,我买了些东西,喂饱了马和尘月,上路了。
就这样,一人、一马、一狗、一粪叉,走向未知的异乡,去寻找我心目中的爱情。
不知道路上走了多久,问了多少人,又走错了多少次,但终于来到了天目岭的山脚下。天目岭比起我师尊住的那座猪笼山大多了,林更茂密。
这里的山鸡应该很多。我的第一念头居然是这个。
我解开爱马的缰绳,拍了拍它的屁股,说道:“去吧,半耳,你自由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再喊你。”
半耳是我爱马的名字,因为它的右耳断了一半,所以我叫它半耳。我慢慢地往山上走去,尘月紧紧地跟着我。它有点害怕,因为这山上有猿猴。
一路走上去,猿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