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算着时间,是七娘回来了。
七娘关好大门,进院来不及收衣裳,便道:“孩子今天如何?药可喝了?昨儿那大夫可还好?就是药钱贵了些,一次半吊钱呢,昨儿是赊欠,人家无论如何不肯的,还是我好说歹说的跪下,人家才跑了一趟。”
待进了房,七娘放下篮子里的一小块猪肉,将袖里的一吊钱掏出来放在掉了漆的桌上:“这是今儿汤小娘给的,只够还那大夫的药钱,多的,她也不肯给了,我也不敢再强要,她若生气,撵了咱们,以后就更没法度日了。这一吊钱……先凑合着吧。”
或许是见刘虎没接话,七娘抬头看了一眼,见刘虎尴尬的立着,相遂宁坐在孩子身旁,七娘先是一愣,而后赶紧把那一吊钱塞回袖里,有些慌乱,一吊钱掉在地上,发出“哗”的一声响,拴钱的红线松了,铜钱泼洒一地。
“二姑娘都瞧见了,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刘虎叹口气。
七娘给相遂宁跪下,却还在强撑:“因……最近我在厨房里做的不错,汤小娘……才赏了一吊钱,那一小块猪肉,是我在屠户那里割的……孩子需要些肉补身体……不是偷的相家的……屠户可以作证。”
七娘说着说着,额头就冒汗了。
相遂宁默默的听她说完,也没反驳什么,虚扶了她一把:“忙完了一天的活,快看看你的孩子吧。”
孩子是七娘的命,她不好生养,如今的年纪才得了一子,平时也是她的心尖尖。除了在相府做活,她大半的时光都是跟孩子在一起。
这孩子朴实壮实,往日胡同的孩子滚铁环,数他跑的最快,如今见孩子的脸色愈发不好了,七娘扑上去抚摸着孩子的脸就哭起来。
或许是七娘的哭声打扰了孩子,孩子挣扎着坐起来,掐着七娘的脖子开始口吐白沫,嘴里呜呜咽咽的,也听不清说的什么,只是眼睛瞪的像铜铃,身子不停的抽搐。
刘虎赶紧端上来一碗温水,想给孩子灌下,孩子却一掌打翻了水碗,眼睛里都是惊恐。
七娘使劲儿按着孩子,刘虎赶紧去找了几截子布条,将孩子两手两脚拴在床腿儿上,又拿了一个勺子抵在孩子嘴里,生怕他咬了舌头。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发了一身粘汗,折腾的身上没了力气,这才又沉沉的睡过去。
这一折腾,刘虎七娘二人也是满身的汗,七娘的泪把衣领都打湿了,坐在那儿无助又可怜,一下子老了不少。
明珠哪见过这阵势,早吓的跳出三丈远,等孩子睡沉了她才跳回来:“这孩子……得了什么病了?好吓人。”
相遂宁咳嗽了一声。
七娘想要哭诉,刘虎给她使了个眼色。七娘便只默默流泪不肯再多说。
相遂宁给明珠使了个眼色。
明珠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来给了七娘:“这是我们姑娘的月例银子,你们收下吧。”
七娘托着银子又流眼泪。
相遂宁安慰她:“这二两银子,够给孩子抓几天药的,且收着吧。我不耽误你们照顾孩子,这就走了。”
七娘欲言又止的跟上来,刘虎拉了她一把,她便在门口站住了,只是扶着门哭。
相遂宁走到大门口,又转头叮嘱道:“如果请的大夫不管用,你且来找我,我认识一个大夫,开的方子还行,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