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雪花从天空中飘下来,落在了方应看手中的梅花上,花开的比之前更绚丽了。不知何时起,簌簌的细雪纷纷落下。
雪落在萧静羽的脸上,她冷笑了一声,似嘲讽,似悲哀:“她知道你的过往,你的真面目吗,她了解真相之后,还能够接受枕边躺着这样一个人吗!”
方应看神色淡淡,抬头打量日色:“她午睡该醒了,若睁开眼看不到我,又要出来寻。我该回去了。”
方应看笑了。
这一笑,吹开了十里黄沙漫天杀伐,将春意缱绻回归大地,人间从此又成了那个让人眷恋不舍离去的地方。忽然之间,萧静羽清醒了,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无比清醒,在那一刻,她终于放下了深深的执念。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执念从面前走过,手里握着一枝梅花,迫不及待去见他的心上人,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像多年以前,她初次见到意气风发的方应看,整个心和整个人都被吸引了过去,从此永无回头路。
当日的少年与她分道扬镳,从此山高水阔,风雨迢迢,也与她无关了。
无关了。
萧静羽悄悄背着他拭去眼泪,缓缓裂开嘴角,白雪纷纷,明艳了她的容颜。这时,方应看突然转身,似乎忘了一件事,对故人开口道:“汴京天寒地冷,你也早些回去罢。他日若有难处,尽管开口。碧血营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
这番话是真心话。萧静羽听得出来,她对方应看再也没了那种兵戎相见的紧张感,说冰释前嫌过了点,只是不想再为一个不属于她的人执着了,所以,她接受了方应看的好意,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回碧血营了吗?”
方应看摇摇头:“碧血营的黄沙落日,大概比不上汴京的流水红叶。不过,那才是天下真正的样子。然而,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已经拥有了比天下更重要的东西。往后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栖身。说不准她哪天心血来潮想去碧血营看看。她倒是很敬佩你。”
萧静羽惊讶,“敬佩我?”
方应看点点头。
回到摘星阁时,沈酒已经睡醒,正从床上下来。方应看见她光着脚要落地,赶紧上前去把她抱回到床上。沈酒被他从屋外裹挟的一股寒意浸清醒,发痒的鼻子在他脖子上蹭了蹭,沾到几片雪花的湿意,抬眼问方应看:“下雪了吗?”
方应看搂紧怀里睡迷糊的人,低头笑了笑:“嗯,下雪了。”
沈酒打哈欠道:“你笑什么?”
方应看想到她刚睡醒找不到北的样子像只兔子,就跟昨晚他梦里的一样,“本侯爷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抱了只兔子,指着月亮说月亮真好看。我不过笑了你一句,说你像个孩子,你就气呼呼地走了,越走越远,最后飞到了月亮上。”
沈酒抱着膝盖,身体兜进他暖和和的怀里,被他一摇一摇又快睡着,“这么奇怪,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怕我生气啊?”
“我哪敢做亏心事惹你生气,我是怕你跑了。”方应看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口,“不过所幸只是个梦,你这样的三脚猫功夫如何飞的上月亮?”
沈酒气鼓鼓地掐他脸颊:“又嘲笑我轻功比你低!”
“下次再路过本侯爷的梦,记得陪我做个和和美美的梦。”方应看哈哈大笑着躲开,被沈酒爬到了背上。他背着阿酒在屋子里转,将之前摘的梅花枝给她:“还睡不睡了?”
阿酒趴在他背上特别踏实,拿着花枝把玩:“不睡了。”
“走,带你去外面逛逛,看看今年的最后一场雪。”
一日看尽细雪来,马上不久,春日会回汴京。
几载春秋,数度落花,今后与你的朝朝暮暮,我都不想错过。方应看想着,开春后要在摘星阁里载几株桂树,前几日阿酒心血来潮,想要吃桂花糕,还想亲自动手做。
虽然她转头就忘记了,不过他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