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叔今年二十有八,膝下有一长子,其名为太史年,次子刚刚出生不久。
他知道自己今日拒绝张扬,等待他的便是杀身之祸。
他没有爵位在身,所以不受贵族庇护,他的妻儿恐怕都难以保全。
然而他依旧没有畏惧,昂首拓步的走到张扬的面前。
“家父有言,史记其实,一字不改。”
话音落下之后,他只神色平静的看着张扬。
张扬顿时怒火中烧,将手中剑点在他的胸口问道:“改是不改?”
他的话音放落,太史叔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答案。
他径直上前一步,任由利剑贯穿他的胸膛。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他却比说出了千言万语还要令人震撼。
而随着太师叔的倒下,太史季也踏步走了上来。
回过神来的张扬满心恐惧,他仿佛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遗臭万年。
但他还是不甘心,将目光落到了太史季的身上。
“你,你也不改?”
太史季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他丝毫也没有因为自己兄长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反而为他们而感到高兴。
史家最重声名,而史家所求之名,最重者,唯有“秉笔直言,以身护史”八字而已。
他的兄长们都得到了想要的美名,现在,轮到他了,他有什么好感到畏惧的呢?
太史季今年二十岁,比起太史伯的长子还要年幼一些。
在父亲的教导下,他从小便掌握了记录史书的才能。
然而,他是太史家最小的儿子,比起太史伯的儿子还要小五岁。
所以,他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记录《太史蜀记》。
为了能够有些事做,于是他编撰了《太史野传》,收集民间故事,供人消遣娱乐。
严格说起来,他并不是真正的史家,因为他所记录的《太史野传》不必考究事实。
今天,他的兄长们都死了,而他,也终于有机会亲笔在国史《太史蜀记》上刻字了。
但是,他却放下了自己袖中的刻刀,放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不知多少个日夜的机会。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一步一步的走向张扬。
如果死亡是史家的归属,那么,他将甘之若醴。
眼看着太史季一步又一步的靠近,张扬心底除了怒火之外,竟然悄然的生出了一抹的畏惧。
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山,一座名为蜀山的高山。
那是蜀国的起源,是蜀国一切的开端。
而蜀国每一代君王,每一位公卿,每一位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鞠躬尽瘁的先人都在这一刻从这座山上走了下来。
他们汇聚成一条长龙,汇聚成了另外一座大山。
他们横亘在太史家的身后,化作了山,化作了龙,化作鬼神。
“啊~”